散文||明 白

明  白

后来，我明白了，有些遗憾只能用时间来偿还。我很庆幸自己，还能参与那段辛酸而又美好的回忆。

那一年春天，我迈着轻盈的脚步，走在一条长满青苔的小径上，爸妈说，这是要去认亲人。至今，我已忘记那一次去您家里的具体时间了，只记得当时几个模糊的片段。我们到的时候，看见的是一张张陌生的面孔，一个个欣喜又不乏客套的笑容，还有严肃的您和裹着一条棉被坐在椅子上不苟言笑的奶奶。我记得当时的自己，一脸茫然，充满陌生感，对您的记忆，也只是刚刚得知您就是我爸爸的亲生父亲，仅此而已。

当时，我觉得突然多了好多亲戚。“新的”伯伯、姑姑和哥哥姐姐们，也表现了对我应有的亲近和疼爱，热闹的声音一时挤满了空气，我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幸福感乱了阵脚，不知如何做才会显得不那么拘谨。至于大家眼睛里透出的一些难以言传的神情，是我那个年纪读不懂的心事，那时候的我真不明白血浓于水的亲情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等上了小学，我才从大人们的交流中渐渐懂得了一些事情的原委。您一共生育了11个孩子，以前您在政府谋差事，虽说吃的是国家饭，却很窘迫。当时还没有实行计划生育，迫于生计，您前前后后送走了七个孩子，散落四方，四个儿子里面唯独抛弃了我爸。其实我爸到现在也没有埋怨或责怪于您，因为在那个年代，很多事情都必须屈服于现实，即使是血肉亲情也不例外。

再后来，三伯让爸爸来县城里住，也给我们安了个小家。此后的每一周我们基本都会去您那里坐坐，吃饭也好聊天也好，平平淡淡的，一直相处了好些年。您的脸上很少有笑容，对您我真的只有敬畏，这不远不近的距离，还不够心与心相通，甚至我还会惧怕，怕您突然看向我，怕您的眼神里有我不愿看到的情感。木桌上的老钟刻满斑驳的岁月痕迹，挂在墙上的那本日历也在川流般的日子里慢慢变薄……

虽然您是我的亲爷爷，但你从未喊过我的名字，也没有那种对晚辈嘘寒问暖的关心，我有时很纳闷，甚至还有过质疑，您真的那么难以靠近吗？或许这不仅仅是代沟，而是因为您缺席了我成长的那段时光吧！

这份姗姗来迟的爱和理解来得太迟了，以致我还没有足够的时间去消化。后来，您突然摔了一跤，听二伯说还伤到脑部，小脑有点萎缩，您的精神没有以前那么好了。犹记得，一天夜里，我们一家过去看您，您突然喊了我声：“阿妹！” 我愣了一下，才犹豫地走了过去，双手紧张得不知如何安放。窗外，月色朦胧，我发现您的目光里不再那么清冷，您的双眸满是温情！您让我一定要好好读书，并把爸爸为什么送给他人抚养的情景，一个片段一个片段地说给我听……那天，我也突然明白了您的无奈，好像看懂了您一直锁在内心深处的柔情。说完之后，您慢慢地走到日历前，每天坚持撕一页日历是您的习惯，继而感叹春天为何还未到来，然后蹒跚地回到木椅上，那只花猫也如往常一样蜷缩在您的身后。

您离去的那一天，再过两天刚好是除夕，终是没有等到春天，没能挺过那个寒冬。除夕那天的送别仪式上，在我的心里，不再以为您只是我名义上的亲人，我永远忘不了您叫我的那声“阿妹”，我的泪水哗哗直流，心里透出丝丝缕缕的痛！我的情绪猛然间释放，我终于明白血浓于水的亲情真的不能割舍！

我拿着一炷香走上前去，香炉的烟轻轻袅袅，如梦迷离，最终还是无声无息地消散，一跪二拜三叩头，爱与思念也随之埋进了土里……

春来了，人已在天涯。

指导老师：蔡泗明

2020.01.02.

指导老师点评：

一 、此文融入了作者很深的情感，语言文字对内心情感的表达也比较到位，是一篇亲情类的佳作。

二、文章的构思比较巧妙，层次也很分明，既设置了悬念，又能让人读后感觉思路十分清晰。读着读着，不知不觉会走进作者的内心世界，感同身受，催人泪下！我想，这恰是此文的成功之处吧！

插图/陈颖

作者简介

周沛瑶，福建云霄县人，现就读于漳州实验中学，爱好读书和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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