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南的秋天
* 喜欢随心所欲
常常心不在焉 *
——酸枣小孩
济南的秋天
文|图 / 酸枣小孩
上山去等一个人。
连绵几日的秋雨霏霏,一朝秋阳高照,水汽一霎时都消散了,山色很是明朗。重阳节已过,当初满目“人山”的盛况早已云烟散尽,只在山道一侧还遗留着一处卖书的书摊和一处卖特产零食的摊子,紧挨着做邻居以解彼此寂寞。——山上游人稀少,停驻欣赏购买者也稀少。
竟然看到了满山的菊花。山门口,山道上,庙宇前,佛像脚下,一丛一丛的黄菊花,明艳艳的,惹人注目,虽然并非野生,而只是人为的摆设,却也为这秋山增色不少。
山静而不空,三三两两的登山者拾级而上。想着也拾级而上,沿“齐烟九点”至兴国禅寺,后来还是避了人众,斜地里走了一条幽径。
这一处山体从前竟没有走过,陌生得很。幽径也是众多,隐于山林里,一条一条的绵延分岔而去。我所喜爱的景象,除却夜色里幽冷的路灯,便是这各式各样的小径了。
沿着一条小径漫行,横穿一条宽阔的健身道。下午三时许,西斜的阳光穿过树林铺洒过来,有一对年轻的恋人结伴向山高处走去,有一位戴鸭舌帽的老者健步走下山去。在靠近树林的路边,一位坐在轮椅上的老者正在向着太阳高歌。
拐到另一条略略宽阔的小路上,四张长椅两两相对,放置于路旁。坐下来休息的时候,偶遇一位风韵犹存的精致女子,她从远处走来,向着我说话:“哎呀,看到你喝水就想起来我忘带水杯啦!”是一个喜欢结交陌生人的活泼性格。
我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水杯。水杯只有一个,我不好请她分享,只能不好意思地微笑,看着她走近,又目送她走远。
女子走远的方向,又走来一位面貌模糊的长者,远远地立于对面路旁,听一曲自带的忧伤旋律。他允许我这个旁听者也沉浸其中。过了一忽儿,他带着这“忧伤”也走远了。
他们都不是我要等的人。
路旁有一座亭子。空无一人。
树林中隐着一座草堂。一人闲坐,一人独奏。离得远,奏的什么乐器,听得不太确切。草堂里坐的二人是男是女,看得也不太确切。
下山时绕道去看一片银杏林。黄灿灿的叶子,一部分在树下,一部分在树上。这个时候,树上的还多,是仰望欣赏的恰当时分。一个摄影者正站在树下,手执相机认真地思考着如何构图。
风一吹,小巧精致的银杏叶,一片一片落下来。有一种恍惚之美。前几日在山大校园的小树林闲坐看叶落,秋风阵阵,大片大片的梧桐叶翻飞而下。偶尔有年轻的男女学生追逐着捕落叶,一脸开怀的童趣。
梧桐叶落有一种悲壮之美。
天色向晚,暮色沉郁。想起李易安的那首《声声慢》——“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
细雨刚刚下过,梧桐叶看多了伤神,银杏叶倒无妨碍。有一日去黄河边看银杏叶,银杏叶铺满在草丛上,厚厚的一层。脚踩上去,十分熨帖。这里的银杏林一排排的,长势整齐,抬头看去,碧蓝的天空作了底色,衬着金黄的叶子,景象很是辉煌绚丽。
黄河边的银杏林大约不止这一处,去年看的是在另外一处。游人比此处多了几多,令人眼花缭乱。此处的黄河秋色颇可一观。站在河堤上极目远眺,能看得见对岸“层林尽染”的深秋风韵。
秋日的黄河水清寂浩邈,看得久了,会油然而生一种苍茫无际的人生感慨。失落得很,还是少看为好。河边有三两的散淡游人,孤独的垂钓者。有好玩者摇着一只皮划艇,一点一点地驶远,远不及河心处,又小心谨慎地一点一点地驶回岸边。当它在河中荡着时,仿佛有人在画好的山水图上故意点了一点,点墨作舟,这幅静止的山水一霎时便活动了起来。
老舍在《济南的秋天》里说,看水,是要看秋水的,而济南的秋水是最美妙的。就连这滔滔黄河水到了秋天,也便安静下来,如一面澄澈的水镜,站在河边,能映出人的影来。
大明湖里的枯荷,趵突泉畔的黄花,甚至连小清河两岸的垂柳,都因了这汤汤秋水,分外明媚起来。
叶梦得说:秋水去无穷。
我想的却是秋山依旧在。秋日最适宜的还是登高。临水令人忧,登山则可以抒怀。层层叠叠的赤橙黄绿也足以洗目。听说五峰山道观有一棵千年银杏王。秋天是银杏最美的时节,银杏王又该是怎样的一种美呢?
五峰山远了。先放在心里,想着等“有朝一日”。
“上山去等一个人”的山名曰千佛山。
千佛山常来常往,如今另辟蹊径,一个人走来走去,走来走去,走到太阳即将落山,我也要下山了。要等的人始终未来。
一边下山,一边想着:或者等秋深一些,再来等,就能见到了。
酸枣小孩,河南延津人,现居山东济南。自由作家。民刊《向度》主编。出版散文集《从前,有个王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