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玲 | 那年麦子黄
花洲文学
那年麦子黄
文|马玲
那年,我八九岁,生活在农村。农村生活单调,贫乏,那一块块的麦田就成了农民所有的期盼和风景。从播下种子开始,就开始守望,直望的麦穗金黄。
待到端午前后,夏风一吹,满地的麦子一下子全黄了,金灿烂的,风吹麦浪起伏,农民们似乎早都闻到了麦香,于是早早地将镰磨的蹭亮,农用工具样样齐备,连食物也要备足,准备打一场麦收硬仗。因为在那个没有机器,全靠人力的年代,收麦实在太复杂繁琐了。
终于麦穗饱满,麦芒斜插云天,父母便开始收割。他们用弯弯的闪亮镰刀,一镰一镰地,一垄一垄地收割,我和弟弟便在地头玩泥土,拔茅草。广袤的土地,父母弯腰弓背低头的身影,像两个小黑点。灼热的阳光炙烤着,他们的衣服早已汗的湿淋淋的贴在背上。太阳挪到正上方,他们还在一镰一镰,一垄一垄的割,弟弟又热又饿,哭闹着要回家,母亲说:"趁天好,快点收,下雨就烂地里了。再忍忍啊!"母亲的脸晒的黑红黑红的。就这样父亲和母亲起早贪黑,一个星期之后麦子终于一堆堆的倒在了黑黄的土地上。这也只完成了收麦的第一步,接下来还有把麦秧拉到场里。
拉麦子的情景我也是一生难忘。用来拉麦子的是一辆木头做的架子车,为了多拉些,父亲还在车身上绑上一圈棍子。这样一来的确能多装了不少,父亲装车的技术极好,把麦秸秆一堆一堆的均匀的放在车子一周,一层一层地往上堆,还要铺平、压茬。够不着的时候用木叉端上去,再高些就撩上去。车上的麦秧就一圈圈的升高,直至像座小山。然后左右两边要用绳子从后往前刹紧,这道工序可是技术活,两边要用力一致,松紧一样,保持平衡,否则就有可能出现翻车的现象。记忆中有一次父亲拉着满满一车麦秧通过一座低洼的桥面时车就翻了。那天天阴的重,为了赶在雨前把麦秧拉场里垛起来,父亲多装了些,走的又快。当架子车过了桥面,要上一个比较陡的上坡,看到父亲用尽全身力气,身体竭力前倾地拉着架子车,车像粘在地上,就是不动,父亲的身体再前倾,拉车的绳子已深深地嵌进父亲的肩头,车还是不动。我感紧在后面用小手推,对于这座小山来说,是无济于事的。忽然只听呼隆一声,车翻了!麦秧撒满桥一侧的小水沟,风翻卷着一簇簇的麦秧。父亲甩了把脸上的汗,跺了几脚翻着的架子车,望望涌动着的黑云,又一点一点的重新装起车来。我有种想哭的感觉,小小的心里觉得收麦子的活真苦!
拉到场上还要经过碾场,打场,凉晒等等才能真正把麦子收回家。碾场是靠全村唯一一台手扶拖拉机,排队等,和车主关系好的就早一点碾,碾完秸秆和麦粒才能分离,当天还能见到麦子。不巧的话,铺上一场麦秧,到天黑还碾不着,就只有叹气的份了。天气顺当的话整个麦季要经过一个月左右的时间。这一个月下来,大人们能瘦上一圈。
终于麦子扬净、晒干拉回家了。父母却一半欢喜一半忧,这辛辛苦苦半年才见的养家糊口的粮,要挑去三分之一去交公粮。对我们家来说,是十几袋的粮食,要拉到十几里远的镇上,一千多斤的粮食要拉走,父亲着实心疼,一边心疼,一边还得一遍遍的整用来上交的粮食,如果不干净或者潮湿都会检验不合格,那要拉回来晒干净再去。到了交公粮的日子,鸡叫头遍,外面尚黑,父亲就早早地起床,给那辆老架子车两个车轱辘的气打的足足的。一袋一袋的往架子车上装,连两个车把上还横着一袋,装完后父亲试了试,摇着头说,路太远,恐怕拉不动。那就得用上我家的那头秃尾巴黄牛了,这头黄牛可是我家最值钱的宝贝了,而且犁地,种植全靠它。现在要用这头牛把这一车的粮食拉到镇上去,父亲怕他的牛累着,仍在车子前面使劲拉着。我和母亲在后面推。紧赶慢赶,赶到镇上,交公粮的车子已排成了长长的一队,我踮起脚尖使劲也没看到头。
于是我就和父母在太阳底下等着,等着……
图|网络
--End--
作者简介:马玲,河南省新蔡县教育工作者,驻马店市作家协会会员,眷恋文字,徜徉其间,温暖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