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顺莹 | 阉猪匠
花洲文学
阉 猪 匠
文|张顺莹
16岁,当巴子把乘法口诀背成:二五一得,三五得二时,白毛老校长终于把他撵出了校门。
父亲老结巴问巴子以后干什么?巴子看着田野里挖沟、翻地,累死牛的农活,傻了眼。
老结巴问,做石匠?巴子说,太脏。又问,做木匠?巴子说,太累。再问,做生意?巴子说,我瞌睡。老结巴,结、结……老脸憋得通红,半天没结出一个字,却把一个结满老茧的巴掌抡到了巴子脸上。
自此,老结巴的儿子消失了。
三年后,巴子又出现在人们面前时,一手推着辆旧自行车,一手拿着羊角号,边走边呜呜哇哇地吹着。人们知道:老结巴的儿子己学成了一个阉猪匠。
阉猪是门好手艺。猪是农家的聚宝盆,谁家不指望养头猪办大事?于是巴子成了村人的香饽饽。有光当然近门先沾,巴子回来第一天就给二叔和三爷家阉了猪,两家人高兴得恨不得把巴子当神敬。然而笑脸过了一夜,第二天就变成了哭嚎:二叔和三爷家的两头猪都被巴子阉死了。
老结巴替人赔完猪,就把巴子关起来,阉猪工具全扔进了村南老井里。找了村里的三个媳妇围着傻闺女劝说了两天两夜,三天后傻闺女就为巴子换回了一个跛脚媳妇。同一天时间,老结巴儿子结婚、闺女出嫁,人生大事,一了百了。老结巴撅起个粪篮子,游走他乡。
外出三年的功夫终究没有白练。老结巴一走,巴子娴熟的阉猪手艺逐渐显露出来。羊角号声一响,就有人来请巴子,猪见生人转头就跑,巴子一哈腰,猪后腿就拎在手里。一扭腕撂倒,踩了脖子,接过主人递来的半碗白酒,喝一口咽下,再喝一口喷到猪皮上。手摸猪腰,只一刀,母猪花花的儿肠就被揪了出来,顺手抹去,扔一边;若是公猪,手法更快,一手捏了蛋蛋,中间一刀,吱一声,圆圆的两个被挤出来。巴子道:你不要跑也不要叫,我把你的欢乐烦恼全割掉。说着,紫红的冒着热气的猪蛋蛋己掉落地上。村狗被这阵势吓得夹着尾巴,两腿打颤,远远地躲着,不敢近前。
把村猪的欢乐烦恼全去掉了,而巴子的欢乐却与日俱增。
巴子来钱容易,几分钟阉一头猪的钱,村里人几天在地里出牛大气力也挣不来。巴子天天骑着自行车串村,赶集,阉猪,喝酒吃肉,悠哉游哉。而巴子的跛脚媳妇却在田里忙得四脚朝天,一年四季都没时间洗把脸。
穷乡僻壤距集镇远,巴子每天赶集自然方便了村人。姑娘媳妇托巴子买香皂、发夹之类的事逐渐多起来。每到下午,夕阳斜过村口的老楝树,伴着自行车铃响,就有姑娘媳妇向村口汇去。眉开眼笑的巴子凯旋归来,嘴里喷着酒气,变戏法似的从自行车肚兜里,一件件地摸出物品来。于是,村里的姑娘、媳妇们漂亮的发梢、白白的脖颈、光光的手腕上,不断地变幻出新鲜来。
傍晚,炊烟笼罩村边树梢上,灯火闪闪。村里猪鸣孩子闹的喧嚣过后,也会有吵架声传来。女人很响地骂:除了在家发脾气,你有啥本事?有能耐也学巴子去挣钱呀?偶尔也有谁家屋门重重地摔响,女人被男人痛打的尖利嚎哭声传出很远。
深秋的一天,有人发现斗娃媳妇小凤和巴子一前一后从包谷地出来。村口,巴子被斗娃娘拦住骂:你要把俺人家儿混散啊!人们知道,阉猪的巴子开始阉男人了。
斗娃家有一条多年的大花狗,每年二八月,大花狗来了情事,引得村里村外的公狗围着院子狂吠乱叫。斗娃娘就骂:不要脸的东西,一个还撑不着你,贪吃多占?说着拈了棍去打狗。斗娃媳妇听出婆婆的意思,憋着不敢犟嘴。她知道自己是斗娃妹子换来的,自己一吵,斗娃妹子在自己家也不会让娘好过。
一天,趁娘走娘家,小凤跟斗娃说,听说巴子会阉狗,咱把大花阉了也省得惹些腥臊事。于是拴了花狗,叫来巴子,用扫帚按头,大花狗嘶嚎乱叫,被生生摘去了儿肠,自此与欢快无缘。
大花被阉后,一心看家,让村里跟小凤要好的几个媳妇甚是眼馋。于是,纷纷仿效,请来巴子,阉了母狗,村里成群公狗围着母狗急不可耐的情事一下子少了下来。
狗通人性。母狗们被去了欢事之后,再见了巴子,不是斜眼偷瞧着巴子不肯离去,就是呜呜叫着,恨恨地躲开。惭惭的,村人只要看见有狗呜呜地叫着围着一处院墙打转,就知道巴子准会在这家院里。而巴子从不把狗们放在眼里,来去自如。也许是巴子身上浓重的杀气,如同性磁场,巴子走过处,狗们自动与之保持距离。
忽一日后晌,小凤家院里传来疯一样的群狗撕咬声,人们一听就知道狗又打架了。可再一听,就觉得不对,狗叫声中,还有女人与狗的撕打声。没出工的邻居拿起扁担就往叫声处跑。只见小凤家院里,大花狗瘫坐墙角对天嚎叫,一群狗围着一个光着下身的男人撕咬不停。小凤光屁股拿笤帚在拼命地打狗。远处的村狗们吠叫着,疯一样继续往这里跑。
那地上被狗咬的人正是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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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网络
作者简介:张顺莹,网名小桥流水,河南新野人,文字工作。骑车,打球,摄影,弄箫。认真工作,快乐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