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成现 | 夜阑卧听风吹雨

寒露过后,农民们开始腾地备耕小麦,田野里一大块一大块的红薯秧也挣扎不了几天。虽然说“寒露到霜降,种麦莫慌张”,但是大家还是要趁天赶紧腾地翻耕,遇到墒情好把种子播种到地里才算吃了定心丸。
那几天,老百姓一家老少都在地里忙乎:大人们挖红薯,小孩子拣红薯、拧红薯,与大人配合得天衣无缝。成堆成堆的红薯是一家人来年春天的保命粮,挑一部分下窖保存,随时煮着吃;大部分还是切成红薯干晒干后保存起来度荒春。
看吧,刚刚播过种子的田野里,撒上了一大片一大片的红薯干,白花花的,在太阳的照射下,在西北风的吹拂中,一片一片慢慢翻卷着,翻卷着。老天爷,再晴一天,我们老百姓来年就能吃到上乘的红薯干了,人们都在心里祈祷着。
白天跟随大人忙了一天,晚上吃过饭,我对爹说:“今晚我想看会儿书。”妈说:“明天看吧,你没看咱家的煤油灯快没油了。”“明天,人家就把书要走了,我就看一会儿。”妈妈没有再反对我。
那天,我从同学那里弄了一本抢手的小说,名字叫《她的代号白牡丹》。虽然以前在收音机里听了个大概,但是能够看看原著,那才算过把瘾——家里其他人因为劳累都早早进入梦乡,我随着地下女党员丹华一起穿越到1949年4月的上海大都市中。书中紧张的气氛,敌我双方的斗智斗勇,伞兵内部的尔虞我诈,丹华遇到的重重困难……无不吸引着如饥似渴的我。我当时全然忘记是在一页一页翻看小说,而是以为自己就是国民党伞兵三团中的一个士兵,恨不得替丹华分点忧,解点难。
突然,面前豆大的灯光朝着一个方向歪斜起来,甚至有点马上要熄灭的架势。哦,起风了,我从小说中醒悟过来。外面真的呼呼作响,天上的弦月也被乌云覆盖得无影无踪了。
“爹,妈,要下雨啦!”“啥?红薯干还在地里呢。”爹翻身起来,妈也赶紧穿衣,然后出去喊叫左邻右舍。一时间,村庄里的男女老少,大呼小叫的全都到地里拾红薯干。呼呼的冷风也阻挡不了人们的欲望,不到一个小时,等到雨落田间时,各家各户都把自家的保命粮安全的收回家中。
“多亏你家老二,要不是他昨天晚上看书,咱的红薯干可全坏到地里了,明年可吃啥呀?”一大早,乡邻们对父母夸耀着。
这已经是三十年前的事了,那年,我十六。
(图片来自于网络)


作者简介:
赵成现,中学高级教师,民俗文化爱好者,致力于整理民俗文化与农耕文化。所写的《过大年》《家乡的端午节》《剃头匠》《月圆中秋》《老家的新年味道》等在报刊上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