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记忆丨我的祖父奕元在宗人府
我的祖父爱新觉罗·奕元(康熙五世孙)生于清光绪四年(1878)正月初一未时,所以取名为“元”。奕元字劭敏,是爱新觉罗·绵文的第一子。26岁开始在宗人府任职,到了宣统二年就作了宗人府的理事官。
奕元的父亲绵文,在光绪二十五年四月曾被授予安徽学政,在任内授礼部侍郎(溥仪的老师陈宝琛也曾作过礼部侍郎)绵文的二哥绵宜在咸丰十一年(1861)十二月和光绪十二年五月先后两次被授予内阁学士兼礼部侍郎。绵文和绵宜都是翰林,又都先后任过礼部侍郎,所以声名显赫,备受朝野崇敬。某位郡王曾为绵宜兄弟写过一条“兄弟翰林”的横幅,以后又制成匾额,悬挂在慈慧殿的绵公府邸的中堂。
说来也巧,绵文的长子奕元和三子奕寿也先后被点翰林,这便是第二代的“兄弟翰林”,所以当时有“翰林世家”之称。
宗室之子(只限一子)凭父辈的恩荫取得荫生资格是极容易的事,可是取得翰林资格就得有点真才实学了。清高宗(乾隆)曾诏日:“国家以经义取士,将以觇士子学力之浅深,器识之淳薄。”过去殿试“文理通优者,交部引见;荒谬者,发回原籍读书,三年再试”。足见翰林资格的获取绝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绵氏父子两代四人做了翰林,不仅光宗耀祖,而且被奉为读书人的楷模,传为仕途佳话而名噪京城。
光绪十八年十一月,奕元参加大考,曾因文理出类拔萃受到皇上嘉奖,被赏顶戴花翎,这在爱新觉罗的宗谱中都有记载(甲册1153页)。当时,年仅十四岁的奕元就被视为才子。十二年之后。即光绪三十年四月,被授予宗人府的额外主事。
当时的宗人府是掌管皇族谱牒和管理族中事务的重要机构。编制约四五十人,除个别汉族人之外,都是宗室成员。宗令往往由亲王、郡王担任,下设左右宗正、左右宗人,其事务长称府丞、理事官。
光绪二十八年袭贝勒、光绪三十四年加郡王衔的载涛先生曾做过宗令。他曾说:宗人府有三个台阶:奕字辈的,载字辈的,溥字辈的。奕字辈的指的就是奕元。
光绪三十年四月,奕元任额外主事后,三十二年四月接受修订玉牒的重任。这个任务尽管有风险,但毕竟是个晋升的好机会。
玉牒记载本支,即从显祖宣皇帝塔克世(努尔哈赤的父亲)开始的直系子孙。他们以系金黄带子为标志,故称黄带子。黄带子也就是宗室。非直系子孙称旁支,即觉罗,系红带子。依《宗室传序》:“降至疏属,宗正有籍,玉牒有名。”因此,缘事被革字的,在玉牒中也要反映出来,这些人系紫带子。
修订玉牒时,宗室、觉罗都要重新核对,增续、修改、订正。
例如,爱新觉罗宗谱开始时姓氏几乎没有规律,从圣祖(康熙)以后,按胤(允)、弘、颙(永)、旻(绵)、奕、载、溥、毓、恒、启、焘、闿、增、祺辈份排列。只要是同辈的宗室成员,都在每页上同一辈份的横格里记载本人的情况。
每个宗室成员都要记载生母是何氏何人之女(不记载生母的名字);本人出生的年月日时;何时中试,何时授荫生、进士;何时袭爵、晋爵;何时受赏,何时缘事革职、降职;嫡、侧妇人及妾是何氏何人之女;本人排行及有几子;卒年月日时和谥号。
修订玉牒不允许有疏漏。例如,庄亲王之子奕赓和绵宜之子奕赓重名,在修订时未曾发现,都上了玉牒,结果追究宗人府“失察之过”。当然,记载不实、记载有误都属于过失,视情节轻重,或督责,或降调,或革职。
为此,绵文在弥留之际还断断续续地嘱咐奕元说:“精心修正牒,不提疏忽,以免不测。”光绪三十四年初修订的玉牒终于告成。然而从此府邸上下皆惶惶不可终日,全家都觉得“不测之事”就要降临而捏着一把汗。三月,传来佳音:“修订玉牒有功,上大嘉悦,加俸赏银。”时逢三弟奕寿晋封为刑部主事。
端午佳节,慈慧殿正院大宴宾客。游廊、穿廊、侧院、后院,到处张灯结彩。从后门桥庆合堂饭庄叫来的提食盒的伙计鱼贯而入,各种菜肴摆满厅堂上的各个餐桌。奕元、奕寿亲迎宾客,酒宴延至夜阑方散。我的祖母,奕元的嫡妻巴里克氏延清之女,津津乐道此事。她是1949年冬去世的,她在世的时候,母亲常让我给太太(祖母)捶背。在捶背时,多次听太太谈及此事。
修订玉牒是不定期的工作。最后一次修订是在1937年伪满洲国“建国”五周年的时候。当时溥仪在“新京”(长春)发布玉牒修辑命令。由于当时的具体条件所限,留守人员又少,修订的内容要粗略得多。我的堂兄溥藤生于1936年,只在我大爷载燊名下,溥字辈的横格里,记下了“第一子,溥藤”五个字。我生于1937年旧历十二月九日。
父亲载■在宫内府近卫处工作,知道正在修玉牒,生怕赶不上。我一降生,他立即请人专程去北京申报。匆忙之中给我取名溥筠,忽略了我堂兄溥藤的“藤”字是草字头,待到入册时才发现。为此,宗人府决定改为溥萍。我的名字记载在我父亲的名下,也只写了“第一子,溥萍”五个字。
我的父辈载燊(协和)、载■(仰阎)、载楫(楫舟)、载枢(仁之),除去记载排行、生年月日时之外,也只有生母、谪妻是何氏何人之女的简单情况。
现在玉牒的复制本,在第一历史档案馆、北京图书馆和首都图书馆等处都有收藏,可以供读者查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