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二丫头文/王力光 / 四六文摘

【总第 40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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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二丫头

文/王力光

作者王力光

六十年代初期，我家八口人，我底下有两个弟弟，一个五岁，一个两岁，我八岁。秋天的时候，我的妹妹出生了，二丫头。

二丫头出生，我挺高兴，有了妹妹，那两个秃小子，烦死人了。可当看见二丫头，楞住了，这哪是个孩子啊！看她长的小老样儿 : 黢黑精瘦，脑袋上一根头发没有，像个剥了皮的小耗崽子，哭声像小猫儿叫，歪瓜裂枣一个。我想抱抱她，软塌塌地，到底没抱起来。

八岁的我已经是一年级小学生了，每天背着书包上学去，语文，算数考试都得双百，小字写的清秀漂亮，我特别喜欢上学。

二丫头实在是太可怜了，生在那个灾年荒月，人们吃糠咽菜，娘稀薄的奶水勉强喂了她一个月，就再也咂不出一滴奶。

一天夜里，娘和爹吵架声，把我吵醒了。爹的意思是，城里有个市民户，没孩子，挺有钱，要把二丫头送人。娘不同意，哭哭啼啼的。我听的明白，“腾地”坐起来，说 : 要饿死，就饿死在家里，不许把二丫头送人！爹无奈地叹口气，摇摇头 : 养着吧，好歹是条命。

二丫头天天像小猫儿一样哭，可她挺皮实，一天天长大，娘给她熬米汤喝，煮面汤喝。

当我上二年级时，娘说 :我要到生产队干活了，你那俩兄弟不用带，二丫头你得带，别上学了。

知道家里的艰难，想为家里承担点责任，分些忧愁。从此我带起了二丫头。哄着二丫头，逗她笑，逗她玩儿，给她换尿布，换衣服，喂米汤……怀里抱着二丫头，走哪儿抱哪儿，背到哪儿，挎到哪儿。

刚开始，我带孩子一点耐心都没有。嫌烦，嫌闹。一次，母亲去城里老姑家借粮食。我和二丫头在家，不知什么原因，她又哭又闹，咋也哄不好了。我急的满头汗豆子，一个幼稚可笑的念头出现在脑子里 : 扔了她！我抱着她，来到屯子西大坑边，把她扔到里边。我走了老远，还听到二丫头哭声。我心软了，害怕了，怕狗把二丫头吃了，马上回去，把二丫头抱起来。

回到家，我把二丫头藏到小棚子里，对娘说 : 我把二丫头扔大坑里了。娘操起笤帚疙瘩 : 你敢！看我不打折你的腿！我说 : 你看，她要吃要喝，还不让我上学，扔了吧！娘急了，拔腿就往外跑，我大笑 : 没扔，在小棚子呢！娘说 : 她是你的亲妹子，要好好带！下回可千万别干傻事儿啊！我使劲点头，眼泪在眼圈儿转。

打那以后，我带二丫头特别上心。

除了带二丫头，还做饭，洗衣，喂鸡，收拾屋子，我让娘给做一个布兜，把二丫头背在后背，自己就能干家务了。

一天，我背着二丫头去地里挖野菜。我把二丫头放在地头，让她自己爬来爬去，和蚂蚁玩儿，和虫子玩儿。当我挖了一筐野菜来到二丫头身边，吓得直哆嗦，腿都软了。一条蛇离二丫头不远，趴在地上。我慌忙抱起二丫头，连菜筐都来不及拿，跑出老远，才稳住了神，我抚摸着二丫头的头，学着娘的样子 : 摸摸毛，吓不着！摸摸毛，吓不着！

不上学的我，十分羡慕上学的小朋友，特别想念书。

一有时间，我就背着二丫头去学校窗外看别人读书，有时候，看着看着，看入了神，一站就是半天，二丫头在我背上都睡着了。一天，学校老师给我一本二年级旧课本，有不认识的字，就问放学的孩子。晚上等二丫头睡觉了，我在本子上写字，背课文。

我把二丫头侍弄得干干净净，她也一天天长大。

直到又一年开学，娘把二丫头送给邻居宋奶奶带，我终于卸下了整天挂在身上的二丫头。重新背上了小书包，成了班级个子最高的学生，坐在了最后的座位。

后来，我考上了师专，二丫头考上了技校，我们姐俩都进了县城。每当讲起这些往事时，我笑的嘎嘎的，二丫头却眼含热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