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印：王福庵“仁和高时显字野侯印”

如果一定要选一位近代名家作为篆刻初学的临摹对象，我认为应当是王福庵大师。因为他精工秀雅的风格更利于初学者掌握篆刻技法，就像初学书法，从楷书、隶书、篆书这些姿态工整的书体开始入门学习一样。

王福庵（1880～1960），原名禔、寿祺，字维季，号福庵，以号行，别号印奴、印佣等，七十岁后称持默老人，斋名麋研斋，浙江杭州人。顶顶重要的，他还是著名篆刻社会组织“西泠印社”的创始人之一，是近现代篆刻史上极为重要的功勋人物。

（西泠名家们的集会）

王福庵大师大约五十岁开始寓居上海，后来就赶上抗日战争，他专精篆刻，书法工篆、隶。他曾得到吴昌硕鼓励，专攻小篆与金文，他的小篆工整规范，秀美遒劲，他的《王福庵书说文部目》字帖，一直以来是最受欢迎的小篆入门字帖和学习《说文解字》的入门资料，他的《说文作篆通假》，历来是篆刻人查询篆刻通假字的必备工具书。

《作篆通假校补》

本文我们就来读王福庵先生的一方多字白文印“仁龢高時顯字野侯印（“仁和高时显字野侯印”，为表述方便，下文用简体）”：

（王福庵：仁龢高時顯字野侯印）

这是一方汉白文印式的多字印，印文用缪篆，印面内容是“仁和高时显字野侯印”，高野侯字时显，王福庵好友，著名的画家、篆刻家，曾参加中华书局筹创工作，任常务董事兼美术部主任。这是王福庵大师给好友高野侯刻的私用印。

多字印不好刻，因为为了保持全印的条理性和印面秩序，印内的每一个字都不能作更多的“个性”变化和特别处理，这方印的出彩之处在于“仁”字的大面积留红，这是一眼就能看出的“印眼”。为此，王大师将“仁”字右侧的两横做了篆法处理，最大限度地拉开了两横之间的距离，使“仁”字所在的右上角在全印中格外显眼，使这一处极疏与全印的密形成了强烈的疏密对比。

(仁字处的极疏与全印的密形成对比）

但这并不是最精彩处，最精彩处，是“字”和页“野”两个字处的两小块端端正正的红地。正是这两块端正红地的存在，使“仁”字处的红地显得不那么突兀，而是自然而然地与另这两小块红地形成了呼应关系。当我们把这两块小红地标示出来时，这种呼应效果就会显得格外突出：

（三块红地的呼应）

我们需要特别注意的是，后面两排各自安排出来的这两块红地的实现，是王福庵先生主动安排出来的，它在极密极密的环境中安排出了这两块小红地，使之在白文密布的环境中格外突出。这是“密中求空”的特意安排。正是这两块小红地的“突出”，才能够与“仁”字处的红地达成比重均等的呼应平衡。

除了如上所说的，这方印还有至少两点值得一提：1、“野”字处的破边。有了这个破边，全印的“满”被打破，滞塞憋闷得到弱化（前面的红地呼应同样起到了这个作用）；2、印中文字的“书写意味”得以充分保留，甚至这些书写意味，王福庵大师故意留了刀痕的“接笔”以特别彰显。如图：

(破边与笔意）

学王福庵，不仅要学他的某方印，还要学他的“书卷味”，要学这个“书卷味”，还需要在“小学”学养、金石修养，篆书书法上下大功夫。因为归根结底，这些才是他真正“过人”的东西，是他赖以成功的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