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堂化学课，让你全面读懂雅典珐琅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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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玮玮 （新浪微博：@沉默寡言的酱油蛋）

“蛋总陪你喝咖啡” & “修竹斋”品牌创始人。爱咖啡爱茶最终爱成了事业。至于其他更广泛的各种爱好，诸如：爱表，爱鞋，爱瓷器，爱家具，爱古典音乐......想想自己都害怕了……

█我尽量克制自己不把这篇东西弄成化学课堂。

2018年香港苏富比春拍，一只清乾隆珐琅彩碗最终以1.48亿港元落锤。同年同场，又一只清康熙珐琅彩碗更是以2.39亿港元成交。珐琅彩！是不是真的就如此值钱？

雅典表，或许很多表迷不怎么关心这个牌子，大家的目光总是习惯性地沉迷在PP，劳力士这样的风口浪尖上。但其实雅典是一个很厉害的品牌，很久很久以前，它们就把ETA最“大路”的机芯Cal.2892改成过万年历款装在自己的表壳里。当然，还有那只通过旋转表壳上链的Freak，还有活动人偶的成吉思汗，还有男表迷们最爱的春宫，还有为数众多的——珐琅表。

雅典狩猎三问掐丝珐琅表、威尼斯嘉年华系列珐琅腕表

再看之前的苏富比春拍新闻，是不是瞬间觉得珐琅表如此值钱？如此高贵？如此巅峰？咱们先不下结论，我想仔细地客观地认真地秉承唯物主义科学价值观的看看“珐琅表”。

首先，咱们先确认一个概念——珐琅彩。时至今日，这三个字已经专属于中国了。我记得以前我谈过“珐琅”，珐琅首先不是一种材质，和金银铜铁不同，更准确地说，珐琅属于“釉料”，也就是可以发出各种颜色的涂料，它需要依附在一种载体之上。所以“珐琅彩”的全名叫——瓷胎画珐琅。康熙大帝一朝发明的东西。那么珐琅来自何方？确实是欧洲，珐琅本身并非中国人发明的，早在唐代，我们看到的唐三彩就属于珐琅彩的一种（唐三彩不能和珐琅彩完全划等号），而到了明代，欧洲珐琅也曾传入中国，但由于皇宫不重视所以没有得到发展，而康熙一朝收复台湾后开放海禁，珐琅再次流入中国并且得到了皇帝的喜欢，于是康熙命令我们先仿效再突破，之所以说仿效，是因为欧洲人传入的叫“铜胎画珐琅”，就是在铜上面制作珐琅（记住这个，下面有用哦）。而康熙帝要求我们突破到在瓷胎上画珐琅。至于康雍乾三世的珐琅彩到底什么江湖地位？简单一句话：在1925年10月10日，故宫博物院成立以前，紫禁城外的普通人就从没看到过什么叫珐琅彩。明白了吧？皇家御用，紫禁城内烧制，绝不外流！

半透明玑镂珐琅打造的鎏金系列彩色珐琅女士腕表，巧妙结合了玑镂与珐琅两项古老的工艺

所以，雅典表上的珐琅只是“珐琅”，而不是“珐琅彩”，那么珐琅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接下去有化学课的成分，但是我尽量说的不像我当年不喜欢的那个化学老太太的风格。首先，我们要知道有一种物质叫“硼”，硼有一种二元化合物叫“三氧化二硼”，就三个氧和两个硼的东西，咱们别管它是怎么来的，我们只需要知道，它在常温下是白色粉末，而如果我们把这些粉末放在石英板上，用喷枪加热到300-400摄氏度的时候，它首先是软化，然后慢慢凝固成类似白色玻璃的样子。说到这里，可以正式揭开雅典大明火珐琅表盘的制作工艺了。

航海系列大明火珐琅年历计时腕表进博会官方限量版，黑白大明火珐琅表盘形成醒目对比

首先，我们需要一块圆形的铜，刚才说了哦，欧洲人发明的就是铜胎画珐琅。所以大明火珐琅表盘虽然被称之为“瓷面”，但实际上它并不是一块瓷，而是铜胎（个别也有金胎）。制表师首先要烤一遍这块铜胎表盘，目的是软化后可以把它敲成“泡泡镜”的凸起，因为接下去的烧制需要这样一个弧面来防治瓷面由于热胀冷缩而产生裂痕。然后在这块铜胎的背面敲上两根直径毫米级的小钉子，在瓷器制作中这种小钉子的学名叫“支钉”，目的是把这块铜胎抬起来，不让它直接接触炉子的表面以防止粘住。然后再在铜胎上涂抹上一层助粘剂——有人说是酒精，真不是哦——然后撒上白色粉末，也就是三氧化二硼，送入烤炉。

三氧化二硼的燃点在450摄氏度，而炉内温度会高达800摄氏度以上，所以我们会看到瞬间这块表盘的表面冒出了明火——大明火珐琅由此得名！法语叫“Grand Feu Enamel”，字面翻译“Feu”就是“火”。烧制出来的铜胎上就覆盖了一层白瓷。雅典的大明火珐琅表盘就算初步制成了！当然这只是初步，通常，一枚雅典的大明火珐琅表盘要这样反复烧制4到5次才算完成，尤其是本身难度较高的黑色和白色盘面，为了追求颜色的极致，需要反复上釉反复烧制。随后在瓷面上印刷表盘上所需要的元素——小时刻度，分钟刻度，品牌LOGO等等。实际上烧出来的大明火珐琅表盘比实际的表盘要大出很大一圈，事后再进行切割完成一块成品的表盘。

烧好后有如晶石般通透的珐琅盘面

有人提问：那么我们看到的秒针盘凹陷下去的怎么烧制的呢？比如雅典航海系列的领航者款就有大明火珐琅白瓷面的，除了6点位置的秒针是下陷的表盘外，12点位置的动力存储显示也是下陷的。很简单！分开烧！两块小圆盘也用上面描述的方法和流程烧一遍。然后在大表盘上把放置小盘的位置进行镂空，然后再通过焊锡把三块圆盘焊接在一起。这就是大明火珐琅凹陷表盘的制作方法了。

航海系列领航者腕表中国红限定版

所以，至此我们能彻底明白：大明火珐琅瓷面表盘不是一块纯瓷器，而是铜胎上瓷器釉水烧制而成，你把表盘翻过来就明白了，因为正面是白瓷，反面是铜（或金）。这里还有一个小小的知识点：除了18K金表壳是金胎以外，雅典的掐丝和内填珐琅也都是金胎。

分开烧制的三个表盘

如果说雅典的航海系列大明火珐琅白瓷面盘只是珐琅盘的起点的话，那么真正每年都让我真心叫好的是品牌旗下的鎏金系列，因为这个系列才是珐琅表盘的“高级货”。其实雅典制作珐琅表盘的历史不算短的。从1980年代开始，雅典为了复兴珐琅工艺，找到了一家叫做Donze Cadrans SA的珐琅盘制作工坊合作制作表盘了，虽说1980年代不算久远，但要知道这家工坊创始也就是1972年，创始人就是瑞士著名的珐琅制作大师Francis Donze。当然了，2011年雅典为了保护珐琅工艺，又将Donze Cadrans SA收购了，于是Donze Cadrans SA正式成为了雅典品牌的珐琅表盘部门。在这之后，雅典就开始为其他品牌制作珐琅表盘，正式对外接“饿了么”订单了。

雅典表战船系列掐丝珐琅表

而在我们说更高级的鎏金系列珐琅面盘前，让我们再回到课堂里看看三氧化二硼的另外一个化学特征。一样的，我们将三氧化二硼的粉末放在石英板上分成三份，然后分别滴入三氯化铁，氯金酸，乙酸钴（以上都叫“金属氧化物”，以前学的化学是不是都忘记了？），同样再用喷枪加热，神奇的事情发生了！第一份，黄色的三氯化铁变成了黄色的玻璃状；第二份黄色的氯金酸变成了红色的玻璃状；第三份红色的乙酸钴变成了蓝色的玻璃状！明白了吧，三氧化二硼和金属氧化物混合加热生成各种颜色的带玻璃光泽的新化合物。这就是我们接下去要说的珐琅微绘表盘的原理。

雅典表鎏金系列玉玲珑火红狮子鱼腕表

制作工艺上就没有那么简单了，因为一块珐琅微绘的表盘不可能是一次性把这些釉料涂完以后一次性烧成的。而是通过颜色由浅及深的绘画，然后一遍又一遍地烧才能最终完成整块表盘的绘画。而比珐琅微绘更复杂一些的叫掐丝珐琅表盘，“掐丝”就是用金丝线来进行勾勒边缘，然后再用三氧化二硼和氧化物的混合釉料涂抹在金丝勾勒好的区域内进行绘画。而进行勾勒的金线的粗细只有0.07mm，所以非常难以操作。因为工艺的不易，每一个工艺大师都需要N年的历练，才可以完成这一具有极大难度的作品。和大明火珐琅白瓷面盘的制作流程一样，烧完以后还需要人工去除多余的部分，主要是通过人工抛光来处理。雅典鎏金系列里最和中国消费者关系密切的郑和宝船就是掐丝珐琅表盘的典型。至于洒金也是珐琅表盘工艺中锦上添花的事情。

雅典表郑和宝船鎏金掐丝珐琅腕表

雅典还有内填珐琅技术。这门技艺的诞生要晚于掐丝珐琅。也就是在金胎上先进行雕刻。如果是铜胎的话，则会在铜胎上先镀一层金。金胎则直接雕刻。先用刻刀雕刻出不同的凹陷区域，然后再将珐琅釉料填充到这些凹陷中去，最后依然是烧制成成品的珐琅表盘。这种珐琅填充法又叫做“拜占庭珐琅”，理所当然就是拜占庭帝国时期被发明的。比如雅典牛年腕表的珐琅表盘就是典型的填充珐琅技术。

雅典表鎏金系列金牛生肖腕表

至此，我们捋一下珐琅表盘真正值钱的地方和那些以讹传讹的谣言。首先的谣言就是成品率低，几乎所有靠卖表为生的都告诉消费者瓷面珐琅盘很容易出现次品，成品率极低，烧制工艺极其的难。其实呢，以今天化学领域的理论支撑，设备领域的工艺进步，烧大明火珐琅的成品率高得吓人（当然，成品率高是针对这些专业做珐琅的，实际上珐琅工艺门槛极高，并非任何一个小作坊就可以涉猎的）。别说这个，就看咱们景德镇每年出多少瓷器就知道了，这要是烧两个坏一个的话，这个行业就别干了……当然，次品率依然是存在的，但依然还是非常可控的。毕竟烧大明火珐琅的都是“电窑”，也就是电子控温的结构。烧瓷器最难的是温度，因为釉水产生化学变化需要温度，而且真不是越高越好的。就拿咱们中国著名的釉里红来说，铜是釉料呈色剂，温度低了烧出来的不是红色而是黑色，温度高了就没任何颜色了，我们叫“飞了”。大明火珐琅也是如此，温度高了或者低了都会导致颜色呈现的不是原来想象中的样子。但！只有景德镇的传统“柴窑”才需要把桩师傅来通过经验判断温度。而电窑就是电子控温，只要温度控制好了，烧制大明火珐琅的成功率就和景德镇烧瓷器一样，杠杠的！不过，和瓷器有一点不同的地方，如果需要烧制小表盘再进行切割，再加上需要层层烧制，次数上去了，可能还是会适当拉低一点成品率的。

那么是不是就是说其实珐琅表盘不值钱了呢？当然不是！从头看到尾的我们都发现了：从一只表盘铜胎开始，它就比传统表盘多了无数道的人工工序。就好像先要手工做出铜胎的弧度，要手工涂抹助黏剂，要手工喷洒三氧化二硼的白色粉末，要手工显微镜下面勾勒金丝，要手工显微镜下突破彩色釉料，要手工的把表盘送进专门的烤箱，要拿出来再手工切割挖空倒角打磨……所有这些手工难道就不值钱吗？咱们中国都已经越来越明显地涨了手工工钱了，你去装修一套房子就知道现在工人的人工费多贵了，更何况人家瑞士这样一个人少地少三点下班的国家。珐琅表盘的魅力和值钱的地方绝非什么工艺难度，烧造成品率低等等，而是“人工”，人工的叠加和必须人工参与才能完成才造就了珐琅表盘的魅力，以及它承载的价格。

雅典表鎏金系列鸡年生肖腕表

另外，还有一个和“钱”无关的原因让大明火珐琅表盘让人喜欢的理由：好看！这点我是坚决赞成的。毕竟表盘就这么点大小，再怎么裸露齿轮都也只是呈现一种机械美而已。但珐琅图案不一样。就比如雅典鸡年的那只鎏金系列，欧洲人画鸡比画其他生肖明显要更拿手一些，大概是他们有一个法兰西雄鸡国的存在吧。不论从站立的姿态还是羽毛的配色过渡，都是之前雅典生肖珐琅微绘中不曾出现得“太好看了”。当然，最让人津津乐道的一定是那只掐丝珐琅微绘的帆船表盘。而我却对去年的那套美人鱼系列大有赞美。这是一套10只表，虽然并非珐琅烧制，但表盘上用了微绘的春宫图，负责画稿的是意大利著名的情色漫画家米罗·马那哈。

米罗·马那哈微绘春宫腕表

或许有人觉得这表春宫的很一般啊，没见到那什么嘛……哎，非要一男一女才叫春宫吗？没见过盘面的人！哦不，没见过世面的人！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