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字探源:从女神到女奴再到女人

“女”字探源:从女神到女奴再到女人

原创汉字文化讲堂2021-02-04 17:35:04

这个世界由男人和女人构成。《说文解字》:女,妇人也。王育说。如此一个重要的字,博学多才的许慎自己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只是引用了王育的观点。至于如何象形,要靠读者自己去理解了。

我觉得,许慎之所以不发表意见,很可能是他自己无法肯定。说文四大家的段玉裁《说文解字》女字注中有一个说法:盖象其掩敛自守之状,这个说法也比较抽象,是对封建时代女性的笼统概括,是没有多大说服力的。奇怪的是这个问题似乎不是问题,直到今天也没有人愿意说清楚。

让我们走进甲骨文,追溯女字的源头。甲骨文中的女和楷书的女,在字形上毫无疑问有着对应关系。篆文也不例外,不管是许慎,还是段玉裁,他们都是从篆文出发来解释篆文的。但是,拿小篆的字形来解释甲骨文字形未必妥当。我们来看一下甲骨文中的女字。

甲骨文“女”字的各种形态

我们先来看有代表性的学者关于甲骨文文“女”字解释。

李孝定《甲骨文字集释》:夫男女之别于文字之形体上殊难表示,故就男女工作之差异以为区别,女盖象跽而两手有所操作之形,女红之事多在室内。男则以力田会意,男耕女织有所专司,故制字以见义。

徐中舒《甲骨文字典》:象屈膝交手之人形。妇女活动多在室内,屈膝交手为其于内居处之常见姿态,故取以为女性之特征,以别于力田之为男性特征也。

需要注意的是,女字中的跪是跪坐,是古人常见的作息方式。那时并没有像今天这样的椅子凳子之类。人们是跪坐在席子上,臀部压在脚后跟上。如果直起身子就是跽,与今天跪意义不同,不是代表屈服和尊敬。所以不能认为女子象跪形,就认为女子顺服谦卑。

安阳出土的跪坐玉人

总之,两位先生的解释大同小异,女就是跪坐两手相交之形,其核心就是取在室内劳作的分工,暗含有柔顺之意。甲骨文⑤,女子头上加簪,可能代表贵族身份,或是成年。其实,古人老早就知道“妇女也顶半边天”的道理,岂止是半边天,商代武丁的妻子妇好,可是一位南征北战不折不扣的大将军。远古时代,女子的地位是很崇高的。母系社会里,女子的采摘占据主导经济地位。

那时,人口成活率低,女子繁衍后代被看得特别重要,古人不明怀孕生育的科学道理,他们认为女人怀孕是很神秘的事情,是把女人当做神来崇拜的。当时实行的群婚制,部落中的人只知其母,不知其父。相传人文始祖伏羲就是因为其母华胥踩上一个巨人足迹而生下的。所以史前遗址中常会出土巨乳鼓腹肥臀的女性形象,这就是古人的生殖崇拜。另外,在古代的祭祀遗址中,还出土过巨大的女神塑像(辽宁牛河梁女神像),也是这个道理。

我国古代有女娲造人的传说。娃,繁体作媧。《说文解字》:媧,古之神圣女,化万物者也。其实质就是女神崇拜。巫师也常有女性担当,可以想象早期的女性部落首领会身兼祭司之职责。我们再来看姓字,左从女,右从生,一个人是有母亲生的,生下来就从母亲的姓,同样暗示了人类曾经过母系社会的经历。一些古老的姓氏往往有女字旁,比如:姬、姜、姚、妫等,也是这个道理。其实在我看来,这个字有更深刻的意蕴,女子在植物旁干什么呢?我认为他很可能是在采摘!

所以,拿后代的生活方式和由此形成的理念套以前的字形是有问题的。恕我直言,甲骨文女是看不出性别的。两手操持,也并没有显示出手来,只是双臂前部相交而已。甲骨文中有丮(jǐ)字,字形如下,这才是双手操持的形象。

要解决这个问题,必须依赖其他相关的甲骨文资料才行。我们掠过甲骨文字,其中有两个字形引起了我们的关注。见下图的①②这个字形于女子的不同之处,就在于双臂是反向背后交叉的。

这是个什么字呢?在刘钊所编的《甲骨文字新编》中将此字释奴。《说文解字》:奴,奴婢,皆古之罪人也。《周礼》曰:“其奴,男子入于罪隶,女子入于舂槁。”指出奴是古代的罪人。从女从又。㚢,古文奴从人。我们离答案只有一步之遥了。

让我们重回历史,随着社会的发展,农耕生活使人类安居下来。而男性渐渐在经济生活中取得优势,这不但是因为男人相对女人更有力量,精耕细作使男人能获得更多的收益。更由于战争的频仍,让男人也居于领导地位。于是女性地位不可避免的失落了。随着男人成为部落首领的领导者,他开始杜绝自己的妻子与其他男子发生关系,这也是为了保证孩子是自己继承人的需要,人类进入对偶婚阶段。

在最初的部落战争中,出于人类原始的野蛮性。战胜者会将对方部落中的男子杀死,女子掳掠回来,满足自己的性需求,并因此为部族繁衍后代。这部分人,就是奴。她们交错的上臂并不是什么操持之形,而是被捆绑的双手。 我们来看与此相关的两个甲骨文字“妻”与“奚”。

妻字,左侧为女,右侧是手,会意抢来女人作自己的妻子,反应了古代的抢婚制风俗。而奚的两个甲骨字形,就是用女子反绑双手,被人揪住发辫的形象,这分明就是女奴隶。

我们再来看,甲骨文中有如下字形,象一女子,双手被梏(手铐)之形。

在安阳殷墟出土的陶俑中就有带梏的女陶俑,梏位于胸前。殷商时代,巫风流行,统治者异常残忍野蛮,有很多肉刑。在祭祀时常常会杀掉奴隶用来祭祀。

从读音来说,女与虐读音十分接近,二者一音之转,意味着女即受到的虐待的人。另外按照王力《汉语史稿》的说法:上古可能没有舌面高元音 i。比如苗,古读毛。所以,女字如果去掉高元音i,那么她就和奴同音,意味着奴即是女。另外,在古代女子的自称中有小奴,奴家,也与奴有关。

需要注意的是,随着人类文明程度的提高,以及对劳动力的的需求,对于被战胜部落的男子,不再杀死,而是让他们做奴隶。这样奴,就从女子扩大到男子也称为奴。另外,随着贫富分化,阶级压迫的出现,法律开始完善,本部族中的犯罪者也变成了奴隶。

在这里,我们认为作为本部族的女性,特别是王室成员,尤其是女性父祖辈,仍然就有重要的地位,在甲骨卜辞中有好多祭祀祖妣的记录。那么怎么区别本部族女性和身份卑微的女奴呢?就把女奴的手反过来表示,表示双手是放开的,没有束缚的,就是女。只是后来,这个反写的表示女奴的奴字,慢慢消失了,都用女字表示。这就是上文图示中提到的甲骨文“奴”甲骨文象女子身后有一手形,代表奴役。这个女字双手并没有反绑。再看上文提到的甲骨文“妻”字中的女字双手同样也并没有反绑。为什么这样,可能是女性在于男性的斗争中权利争夺平衡的结果,代表了男性对于女性的妥协。


(请读者关注我的头条号文章中《百余汉字探秘》系列文章,欢迎批评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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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条评论
  • 云鹤阁13小时前

    对每一个带女字的甲骨文字形都必须全面的看,切不可只抽出一个字形看,否则得出的结论一定是片面的,甚至是错误的。比如奚字甲骨文字形是一个扎高发辫的女子。其上有单手或者双手,是被人伺候扎辫子,是高贵之人而非奴婢。至于奚奴之说是从南北朝时期开始对周边的少数民族的蔑称。附图是奚字甲骨文。

    回复 ⋅ 1条回复6 
  • 甲骨文之女字,人坐之用手,不停地舞动。将静动有机结合。女之美在刚柔并济之美。男之用力于田深耕以获,刚健入地,劳获田丰也,体现刚入至柔而成!

    回复7 
  • 完全赞同先生的论述,但有一小点不同的看法,就是对“妇好”,在晚商刻辞中,“妇好”作“帚好”,是不是女姓、似乎还不能确定,是不是武丁的妻子、则似乎不是的可能性要大一些。

    回复2 
  • 我看,图1245就是跪坐女子侧身双手礼的象形,图3就是女子站立 侧身双手礼象形。大家可以回忆下戏曲里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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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很有意思的猜想,颇受启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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