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货留到正月里待客
诵读：何振华
作者：何振华 来源：新民晚报
沪语改写：飞飞
沪语讲述：何振华
大家好，我是何振华。今朝我搭大家读一读我自家写个一篇小文章，题目是《年货留到正月里待客》。
我也是个60后，我记忆当中个春节，办年货简直就是受罪。伊个辰光除脱吃蔬菜搭酱菜之外，吃啥个侪要凭票的年代。买米要购粮证；买煤要煤球卡；订牛奶呢，必须要凭医生证明，也未必能够搞到一张牛奶卡；吃饭要粮票；还有啥个糖票肉票蛋票香烟票豆制品票。等到年糕票发到每家每户，一年也就快到头了。父亲去世之后，我姆妈、阿哥搭我一家门3个人，当时辰光户口勿满5个人个算小户。春节个辰光领到个小户鱼票，还分“花色票”告“一般票”两种，“花色鱼”告“一般鱼”。平常辰光侬看勿到个乌贼、鲳鱼，就属于“花色”了。
寒假邪气短，又碰着过年，买年货到处要排队，我从来勿睏懒觉、从来勿打中觉个习惯，就是从小养成个。伊个辰光我姆妈个工作邪气忙，邪气辛苦，年年要忙到大年三十夜。天没亮，我告我阿哥就要拨勒从被头窟里拎出来，到小菜场“报到”。伊个辰光个菜场侪是露天个棚棚，凛冽个寒风中，半夜把就开始零零星星有人勒各个摊位占位子了。哎，迭个占位个方式邪气淳朴，一串草绳、一只竹篮、一块砖头、甚至是一只坏脱个钢种镬子，侪可以证明是自家。天一亮，菜场里个人就开始多了，有热心人会得勒海排好个队伍里头，伊主动个用粉笔拨勒每个人个袖子管或者裤脚管浪标好号头。屋里向人口多个还好分头行动，像我迭能个就只好作孽八腊立上了7、8个钟头，脚冻僵勿算，冰凉个手捏勿牢递拨营业员个钞票。回到屋里，我看我阿哥切半棵青菜、切几片年糕，烧一小锅热气腾腾个菜泡饭，迭个算是奢侈了。过年伊个辰光要添碗，过年还要借石磨做水磨个糯米粉，过年要炒香瓜子，过年要氽肉丸搨蛋饺，过年还要大扫除。阿哥氽肉丸，我端只小矮凳，坐了灶头前头，拿把勺子，一双筷子，一个下半日可以做几十个蛋饺。姆妈老清老早就汏好了被头，下班回到屋里就一家门开始大扫除，用碱水拿地板刷得是雪雪白。我记忆里当时辰光个大年三十夜，整个一条弄堂，阿拉屋里个年夜饭是吃得最晏个，吃啥呢？就是一锅荤素侪有个暖锅啊，吃饱睏觉。鸡鸭白乌龟鱼肉蛋，所有凭票子买回来个年货，搿个肯定是正月里招待客人吃个。现在想起来，我还像煞是闻得到当年个大年三十夜、半夜把、好勿容易熬到半夜里，钻到姆妈缝个被头里迭个浓浓个太阳味道。
说起鸡鸭白乌龟，当年算是每逢国庆告春节再供应一趟。也要凭票啊。阿拉屋里是小户，小户票买到个禽类食品，春节里是勿够来拜年个客人享用个。哪能办呢？阿拉姆妈就想办法，勒自家屋里向个晒台高头养鸡。养鸡要偷偷摸摸个，四邻五舍相互之间关系处得好个就可以保证侬搿只鸡能够健康成长到年关。勿然，里弄居委告街道个爱国卫生运动检查侬就逃勿过。阿拉阿哥搭仔我，从来勿吃屋里自家养个鸡。小辰光为了屋里养个鸡，杀鸡，每一趟侪要嚎啕大哭。姆妈每趟杀鸡个辰光，侪背牢我或者拿我关勒房间里头。有一趟是放学回到屋里，看见好端端个一只芦花鸡，拨人剪脱了嘴巴，满地个血，惨不忍睹。伊个辰光检查组听到啥人家屋里向有鸡勒叫，就用搿种促掐个办法，剪脱鸡个嘴巴，逼侬自己拿迭个鸡杀脱。少年个我目睹搿种手段所遭受个心理冲击，可以讲是一辈子都淡忘不了。
前几年，每年个年夜饭当然侪订勒饭店，也是因为勿忍心让姆妈再操劳。现在个年夜饭，就是到了饭店，也已经吃勿出哪怕是纯粹是美食意义高头个年味了。年货仅仅是停留于一个“吃”字伐？肯定勿是伐。过年是民俗，更是民风。时时处处勿缺年货，缺个是啥个呢？施蛰存先生讲过，记忆勿是遗忘个对立，而是遗忘个另一种形式。我想，回忆迭个一些沉重多于欢乐个当年，并勿是因为留恋，呒没一个人再愿意回到迭能一种过去，哪怕悲悯之于今朝，哪怕欢乐之于当年。
谢谢大家。
往期回顾：
图：网络 / 编辑：渺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