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横、鱼手、扑容

痴横、鱼手、扑容,
——你名字的反切。
一种古老而隐秘的爱意滋生,
今生我们竟是何人?
你呀,忍住微笑,忍住,
如你愿意,我还可以虚构一千个词语,
像是我曾见过的所有那些事物,
它们构成先秦的歌谣,或今晚的诗。
至此三月,在草木的清寒味道中,
山谷隐现,但我们已和盘托出。
这古典的辨字方法,不亚于太空探索,
等候我们的,又将是怎样美丽的清愁?
——《你名字的反切》
昨夜里与鹏开始读《诗经》,看的是程俊英注析的版本。读序的时候,她一边逐字小声地念,一边和我说:“这序写得好诚恳细致啊!”我和她说可能是因为程是女性学者的缘故,一些男性学者的文章则不然。昨日恰好是三八妇女节,心底因而有此念头。
她花了好些时间才读完了序言,虽然有些繁体字辨认不清,倒也还是都仔细看完了,读到朱光潜诗论的部分也有自己的想法,说:“这位朱先生或许先入为主了,我们过去读了那么多年「杨柳依依」,自然是觉得「依依」这个词是极美的,可「摇曳」二字也未必不见得不美呀。”我略微有些惊讶,许多读者面对这样的经典著作,往往是惶恐地全盘接受,她却有自己不同的想法——正与昨天她写的那篇《名字的故事》里一样,她是个不羁的女孩呀(我的女孩)。
“你说得是有道理的。试想千年以后,人类文明衰退,文字消亡,若是那时候人类偶然出土了我们这个年代的文明,看到「摇曳」二字,也许会突然惊叹,原来那些树枝飘来荡去,可以用这么美的词来表达呀。”我也被她的想法所折服了,联想了许多。
“起兴又是什么意思呢?”她又问。
“兴者,先言他物以引起所咏之辞也。好比这诗三百第一篇《关雎》,想表达思念,却先写河边雎鸠的叫声;好比夏目漱石说喜欢,却要说月色很美。”或许夏目漱石并没有说后边的所咏之词,但我想她已明白了。我们开始学习《关雎》,想象千年前的一派自然与质朴爱恋,仔细地读注释文字,按照切音去读诗文的古音,常常惹得她笑。她初时不懂反切何意,我便以她的名字举例。
“鹏,扑梦切。”
“成,吃生切……有没有觉得像是说生吃那些切开的东西,哈哈哈。”我笑,她也笑。午夜一点多了彼此也不觉得困。我是真的喜欢她的笑声,最开始相识时,我是不曾想到她的笑声是如此感染我,令我心动如同春天的池塘。她总是如此,越发了解越发觉得珍重与难得,也越发地喜爱。以后也会是如此吧?我渴望着在以后的岁月中,能一直看着她,像是看着一座山谷,那些花草鸟兽纷纷出现,一个个向我扑来。
在过去,我常担心她会离开,哪怕只是短暂的离开。她要去澳洲几年,而我过去觉得自己是难以接受的,我无法忍受我们在一起后还要分隔天涯,日夜思念。但今晨与她问安时,这种忧愁又少了些。我想起昨夜一起读《诗经》,遂和她说:“往后一天一首的话,即便你远去澳洲,也能时常想起那些古老的中国歌谣与山川草木,还有一脉相承的人类的婉转情意。”
这人类的婉转情意中正包含了她与我呀。
李倦容
2020年3月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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