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烟有望 (长篇连载)一卷 断臂 3
第二天,肖建虎来公社里办事,顺便过来看看病人的情况,他在床边陪着肖明岭输了一瓶子葡萄糖。窗外,天阴沉沉的,仿佛又要下雪的样子。病房里的人们,你一句我一句地聊天消磨时间。邻床一个陪床的浓眉毛的中年汉子说:“我不怕蛇,我见了它,会一下把它弄死。我家的鸽子,总是让它给吃了。连着吃了三只,我急了,拿着钳子蹲守在鸽子窝边,当蛇一露头,我就夹住它的头,一下就弄死了它”。
肖明岭说:“那可是你家的财神啊”。“什么财神?”肖承建说:“你可以把它赶走,别弄死它,它很有灵性啊”。说到蛇,肖建虎来了精神,他说:“我也很烦这玩意,有一次,蛇爬到了栏角上,我想弄死它,老婆不让,我就说:再敢来,我弄死你!又过了两年它又来了,不知好歹的东西!我举起铁锨,一下就插断了它的脑袋,第二天,我去看它,它还活着呢,我给它补了几锨,它还是一个母蛇呢,长长的蛋,我把它的脑袋给碾碎了,看它还能接起来”!
那个浓眉的汉子说:“后来,我家鸡窝里的蛋,本该一天拾两个鸡蛋,连着几天只听母鸡嘎嘎叫,蛋,没影了!我想,一定还有一条蛇,一定是让另一条蛇吃了。我削一个鸡蛋形的木尜尜,涂上面粉,里面下了药,它来吃了,就爬到树上去缠绕树上,紧勒自己,肚子都弄破了,加上毒药作用,它慢慢死掉了”。肖建虎说:“你更阴毒”。汉子辩解说:“它偷吃我鸡窝里的蛋啊,那可是给孩子吃的啊”!
“不好了,不好了,死人了!”气喘吁吁的肖承基撞进门来,他借了弟弟的的小轮自行车,急火火来找肖建虎,他进门第一句话就把人们弄蒙了。“肖照夕死了吗?”肖明岭问。“不是,是肖继行,让人给杀了,公安局来了人,金角旺书记让我来催你回去问话,金角旺为这事挨了公安局长一巴掌,金宝镰也挨了一通训,小黑牛的事也牵扯出来了。金来顺也挨训了。”他冲着肖建虎说,肖建虎的脸一下煞白了。
一只健硕的断臂,细长的手指,发达的筋腱,石膏一般白皙,被村里的大黑狗叼到了村里当街上,有人赶快报警,报警后,很快被验证,这是报失五天的肖继行,消息如核电燃料棒,恐怖扩散到家家户户,大街小巷的各个角落。本来他与洼里大队的一个中年妇女通奸,到底给妇女的男人堵住了,两口子留下了他的银元,要了他的命,碎尸后偷偷掩埋在一片偏远的荒野深处,想不到让双土大队的一条黄狗给刨出来了,据说,掩埋肖继行碎尸的那段乡间路,大人经过会浑身发毛,小孩经过会被爆死的冤魂跟踪附体。尸源和债主都已清楚了,被分尸的肖继行的头颅、胳膊、大腿、手、脚、胸腔、雪白的臀部终于集合到一起,他的阳具一直坚挺着冻僵了。经过大队的协商,勉强埋进了他的祖坟,睡在他父亲的身边了。
金角旺、金宝镰、肖来顺和肖建虎被依次传唤,小黑牛的事情已经调查清楚,确实是事故而不是故意,他们也就没事了。只是变化比较大的是肖建虎前倨后恭的巨变,多少年来高视阔步,而今的脚步轻柔了许多,唯恐吓着蚂蚁似的,眼里的逼人的冷光淡了。肖建虎心里还有一层阴影,他不敢正视金角旺的眼睛,也怕遇到金贵石先生,从偷情成功后,他与段萍萍冷战变成一天三次的吵架,段萍萍与殷尚娟之间变成了漫长的冷战,不卑不亢的段萍萍,吃了几次哑巴亏,她家的一只母鸡得了急症死了,她家的大花猫也回到家就死了,最心疼但也最不敢声张的是,她的心爱的松狮狗也突然就死了。
公安带着邻村的夫妻罪犯响着警笛呼啸而去,这个村子,多了的不是宁静,而是死寂。处在回光返照中的肖承夕,隐约听到了这个消息喃喃自语,叨念着:“富贵三更梦……人在做,天在看,结果了,结果了”。他几口粗气喘尽了,溘然逝去。
近些天来,金贵石一天三趟地往肖承夕家里跑,直到肖承夕咽下最后一口气,他如释重负,他走到街上,一些人围拢了来问情况咋样?,他说:“完了。能看到大因果可是神啊,肖承夕看到了。‘人在做,天在看,举头三尺有神明。谁若坏了良心昧了人家500个银元,子孙不得好死,且死无葬身之地!’这就是肖承夕小时候看到的那一幕,这些字写在黄表纸上,肖继行的爷爷和姥爷两亲家交叉握住纸条,一起来到城隍庙,上香,磕头,面对庙神再次诵读了黄表纸上的诅咒,然后一起把纸条烧掉。结果,街放初,因为活埋人的事,作为儿子的肖承朝被枪毙,作为孙子的肖继行发现了那笔银子,用它看女人,结果被杀了!唉!所谓自作孽不可活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