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烟有望》（长篇连载）六卷 聚光灯外锣鼓声 1

柳蒲超魏集生的死去，丝毫没有影响日月出没轮回，甚至他们的离去，阳光下反而减少了一些人性的阴暗，他们致死也没有学会爱学会忏悔。

太阳西下，蕙原文化广场上扎起了红色的长方形大舞台，背景是彩色喷绘载歌载舞的画面，一行红色醒目的隶书字——蕙原县第二届消夏文艺赛会。面对舞台的第一排是评委席，后面更长的一排是县委领导政府人员及邀请的嘉宾座位。

广场周围和广场区间里，采取一点、两点、线段、团组、面、垂直或自由式的乔木种植，是一些冠大阴浓的银杏白蜡五角枫，还有大叶黄杨、小叶黄杨、紫叶小檗、绿叶小檗、侧柏等常绿树种，在树影和阳光斑驳里坐着一些老年妇女和孩子，她们早早就来到这里，有的来的更早，看到了扎舞台的全过程。

随着落日余晖的暗淡和降温，许多散步的人，更多的成年人，和青年伴侣洪流一般的往舞台这里涌来。舞台西侧，乐队在调弦试音，试麦克和音箱效果，锣鼓点也响起来了。音箱里开始播放金凯利的萨克斯曲《回家》，金灿灿的调子立即笼罩了整个文化广场。

在一棵银杏树下，站着两个年轻的白领，一个文友正在说：“小屋小，能容纳一桌、一榻、一椅就行啊，室雅何须大，坐上往来无白丁。小小的雅居里，我们照样能感到人间的温馨，生的希望”。

文化广场的广场照明灯忽然亮起来，和夕阳余晖交织在一起，第二排座位上，正是半音半阳的地方，有中年文官调侃着自己的同伴：“他把朋友介绍给丈母娘，还约法三章，说：咱只能在你家里叫爹，咱两个见了还得兄弟相称。又一天，他见新丈人牙又少了，于是说：老哥的牙咋就又掉了两颗呢，不会是黑夜吃奶子勒了去的吧？哈哈哈”

在五角枫的树荫里站着几位老书生，他们满腹经纶，在谈论着对联的事，有一位老先生说：“春读书秋读书春秋读书读春秋能不能对上下联？这个对我对了十年，后来家里经商，要我去要账，对方没有钱，只好用物顶账，我脑子一亮，有了，终于得到了：东讨债西讨债东西讨债讨东西。哈哈哈”。另外两个老头为这下联连声叫好。

观众的黑影已经包围了明亮的舞台和前排的评委座椅，后面的嘉宾席上，杨部长在陪着一位客人说话。客人说他刚从省里的一个听证会回来，他的微长微鬈的头发，黑红的脸膛。他脱掉银灰色的保罗西服，搭在椅子靠背上，露出兰红方格灰底衬衫来。他又迫不及待地从他的文件兜中掏出了列席听证会的身份牌，刊登着他特写照片的报纸，还有文件，还有带着高级宾馆标志的铅笔，分发炫耀。他的手机一会儿来一个，都是采访他的记者打来的，他说：“省领导很亲民，多次提到中央一号文件。很好，很好……我回去写一篇新建议发你，好，我正在忙呢”。当他挂断电话后，说：“什么时报的记者，不捣鼓他”！

程科进早早来到广场，他从单位办公室里搬来了简易的塑料彩色杌头，抢占了前三排的中间位置，能看清舞台的形象，还能看到领导嘉宾和评委的背影。程科进远远地招呼朱友剑他们：“朱老师，在这里，你们吃过晚饭了吗？”随在朱友剑身边的还有肖承均贺天风，赵熙文家里有事不能赶来。计划外的倒是省城臧怀冰开着帕萨特轿车来了。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他们还发现了曲终妙老先生，他手里摇着一把芭蕉扇，穿着挎肩背心。老曲见朱友剑他们，就拿起自己的高马扎，凑到了他们的座位边上聊天。朱友剑说：“中国老一代知识分子，很值得深入研究，陈寅恪以不合作为最高原则，顾准经济学术，同情麻雀的权力，敢于反叛，储安平能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钱钟书他们看透了就‘闭门不管天下事’，正是他们构成了中国当代知识分子悲欣交替、起落交织的全部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