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振立,1944年生于重庆,一级美术师,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中国沧浪书社执事,江苏省书法艺术研究会副会长,江苏省国画院、南京博物院特聘书法家。
阿迪
欣赏吴振立书法,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自他1986年获全国中青年书法展一等奖以来,至今已逾三十余年,期间尽管又获奖多次,但他一直不温不火,既未享大名,也未获大利,与他当初一起获奖的几位后来皆大红大紫了。对于此等现象,很长一段时间不能理解,后随着年龄增长,慢慢地知道了一些:所谓的“实至名归”是技术层面的,而所谓的“名符其实”是人事层面的。也就是说艺术水平的高低与名气、地位、金钱是不成正比的。那么艺术水平的高低与其受众多少成正比吗?其实也未尽其然。直到我读了李叔同、谢无量、林散之和徐生翁等人的大量书法后,对吴振立书法的再认识才有所开悟,也仅仅是开悟而已。吴振立书法是一种生活方式,也可说是一种生存状态。吴振立的字,其外形呈团块状,都是被某种力量压扁的圆形,呈挣扎、抗争的姿态。字内线条笔划在挤压中蠕动着,痛苦,较劲。只有当字与字简约排布完成之后,似乎也就相安无事,一切都静穆起来了。他的字里没有风花雪月,也无奴颜婢膝,有的即是生活。艺术为人生,艺术代宗教,在这个方面他类似绘画大师林风眠先生,对生活并无刻意要求,随遇而安,但对艺术之真诚可用坚贞不渝来形容,亦未为过也。吴振立出生于抗战年代,辗转颠沛。又因家庭成分的影响,他的人生经历是比较坎坷的。中学毕业就下乡插队十二年,1976年知青返城,做了工人......。生活的磨难与不公,需要有多大的耐力才能忍受!这对于一个有理想有追求的青年是何等的残忍,他也要正常的生活,也想好好的生活。而现实生活却给予他太少,但书法艺术改变了他的生活,书法使他拥有了一个富足的精神世界,尽管现实生活依然清苦。所以,我们就不难理解他早期的书法创作状态类似八大山人,中期书法的审美取向与谢无量相向,晚期的单纯与静穆则趋近弘一法师了。我们可以从他不同时期的书法作品看出他的心路历程和沧桑变迁。吴振立的书法,一看就“懂”,也就是说很容易辨识。从表面上看也没有什么惊人之笔,给人以敦实其貌不扬的感觉。这不就是生活的常态吗?!可你细看,静看,反复看,你会发现那是静水深流、变化莫测的多彩世界。如果你喜爱芭蕾舞《天鹅湖》,那你就一定会击赏吴氏书法了,它们有着何等的相似之美!天鹅舞不仅是它的“足尖舞”和“挥鞭转”令人着迷,腿的伸展、打开、屈伸、抬踢、划圆圈等动作,和着乐曲节拍翩翩律动,同样美得令人陶醉。单就四小天鹅的“击脚跳”和“轻步行进”就足以令人回味再三的。吴振立的字就像天鹅在跳舞,有独舞,双人舞,群舞。况吴振立又特别喜爱欣赏柴可夫斯基的音乐。芭蕾舞是阳春白雪,当然也就曲高和寡了。吴振立书法亦然,但这丝毫不影响其书法品格的经典魅力。吴振立书法是一种承前启后的创新典范。时下的书法界鱼目混杂,泥沙俱下。“俗书”“丑书”“吼书”“乱书”“射书”“媚书”等大行其道,有市场,有名利。唉!见怪不怪,司空见惯。惯用头衔称呼人名,用评奖衡定艺术水平,用展销炒作艺术名次,已经几十年了,奈何?不良的机制只能使好人变为不良!但真正为艺术而生的人,定能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而这样的一批人,才堪称当代书坛的精英。吴振立就是这个群体的一员。吴振立用独特的书法艺术向世人展示了一种“流行”时尚之外的另类精彩。吴振立书法风骨苍润,雍容郁勃。提到吴振立书法,一般都认为他的书法取自颜真卿和金冬心。其实,这只说对了一小部分,就说颜体,他也只取了《祭侄稿》;金冬心书法,他也只取其部分行书手札而已。吴振立书法更多的是继承了魏晋书风的气韵风流和南北朝碑刻的质朴自然,出以闲逸,遂骨健神清,气宇轩昂。他由《爨龙颜碑》《爨宝子碑》始写北碑,后遍及山东四山摩崖、北齐刻石,再及汉隶、章草以及现代名家。以此构筑和丰富了他的书法概貌,进而奠定了浑厚、苍茫、生拙、古雅的书法风格。他十分强调书法的原创性和书写性,要保持独立的眼光和强烈的个性。而这些书法本体的问题就是涉及对于传统如何理解、把握和运用的问题。吴振立在临习时,不主张只关注其空间构成及其外部特征的描摹,而是关注更深层次的文质。如:他学颜忌圆,学章忌疾。学傅山之穿插多变、王铎之贯气照应、倪元璐之遒劲峻厉、八大之真力弥满、金农之取法高古、弘一之以书达性、谢无量之率真天籁、林散之之笔致厚度,洵为善学之人也,学他人不学之学也。吴振立书法是以碑融帖的,朴茂圆厚,畅达有序。少用长画,多用短笔,笔划短粗精悍,极富弹性,疾缓徐驰,节奏铿锵,依法而不为法所囿,造险而不失平正。所书之字取势于汉隶,以隶入行,强调横画千里云阵之美,竖划涩笔逆行尽现万岁枯藤之态。用笔干净凝练,去尽华藻,于稳健中透出古雅与老辣。字字独立,饱满有力,排列简约,虽无牵丝引带,其章法节奏变化则由墨色、笔势和字的收放及欹正来调节完成,一如三军将帅,沙场点兵。摆兵布阵,指挥若定。不知其是否熟谙《孙子兵法》,因其字阵通如兵阵也。吴振立在书法上追求“生”“拙”“清”“真”。“生、拙”是其外形,“清、真”是其内在。“生”是熟后生,“拙”是巧寓拙,“清”是清醇,“真”是本真。“书之妙道,神采为上,形质次之,兼之者方可绍于古人。”吴振立“神行乃妙,皮裘为下”,可谓异曲同工之妙。其书古质处存隶意,流畅处显草情,厚拙处合张迁大爨,潇洒处似金农。其超人之处正是神采,神秀独出而傲视百家。吴振立书法是一朵跳动的思想火花,冷艳而又灼热。常言道:“文学即人学也。”其实书学亦是人学。文学如果放弃了对劳动人民的苦难与奋斗的描述,放弃对家国的情怀和对社会的责任,那也就无所谓文学了。而要求书学也发挥人学的作用,这对书学者确实提出了至高的要求,也就是说书学者必须是思想者,是直面人生的勇士,是敢于正视残酷现实的斗士。“笔墨本无情,不可使运笔墨者无情。”古往今来,但凡大书家无不把笔墨当作自己的生命情感的表现和时代精神的物质轨迹,他们不只为自己,也为他人在一个黑白世界里找到了存放心灵和灵魂的地方。如王羲之的《兰亭序》、颜真卿的《祭侄稿》、苏东坡的《寒食帖》,......,沙孟海书法,林散之书法,启功书法等。吴振立书法没有什么妍美时尚的风情,只有被苦难浸泡过的生命线条,倔强,坚韧,沧桑,孤寂。但充满着生命的张力,凛然而又泰然。“纵化大浪中。不喜亦不惧。应尽便须尽,无复独多虑。”其孤高的个性有八大的影子,其不与庸常为伍的秉性则与弘一几分近似,其生活的态度,则多有其师散翁之朴真。唯独他笔下的字与众不同,他的字写尽了人间众生相。远观如秦汉兵阵,从容,宏阔;近视则如捧读杜甫诗歌,沉郁顿挫,忧愤旷达。虽“悠悠委薄俗,郁郁回刚肠”,竟将人生之疾苦,化为笔底之波澜;掩卷沉思,则似在听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真正的艺术家他们的心灵是相通的,吴振立书法又何尝不是命运交响曲呢?他的书法艺术就是他的人生,用朱光潜先生的话说,就是“用出世的精神,做入世的事业。”所以,吴振立书法不是用来取悦时人的,是用来传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