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安宏】订 婚

《订婚》    文/董安宏

芳莲姐订婚到冯家村，未来的姐夫叫侃柱，是个教书的先生。

听母亲说，芳莲姐所获彩礼属于一般，一百块钱现金和两个布（一丈二为一个布）。订婚的那天，芳莲姐重要的长辈出席的有八九个，本家的几个大，再就是舅舅、姑妈他们。

芳莲姐的婆婆家专门请了村上的厨师，做了八个炒菜再加上一壶酒。其中有两个荤菜，一个是爆炒腰花，另一个是酥肉丸子。酥肉丸子算是最后的一道菜，如果酥肉丸子端上来了，客人们心里就自然明白，这是最后的一道菜了，“丸子即完了的意思”。

因为是新亲戚，也因为都是有“身份”的长辈，大家吃酒席的时候显得特别礼让。一桌子人，芳莲姐的父母算是今天的主角，坐了“上席”的位置，再下来是舅舅、姑妈，最后才是本家的几个大。

喝酒自然是从二大和二妈开始。

酒壶是那种锡做的老式酒壶，看起来已经有了一些年头，后来有很多喜欢收藏的人把这种酒壶当成了古董。那酒壶不知道用了有多少年，已经黑的有点发亮。壶口的边已经被磕打的有些变形了。酒杯有大拇指那么大小，不是一人一个，一桌人就那么一个，喝酒的时候酒杯是随着酒壶一起转的。

喝酒很讲究，芳莲姐的父亲二大先斟上一杯酒，他并不立即喝下，而是站起来，恭恭敬敬把酒杯举到每个人的面前，“娃他姑父，你喝。娃他大，你喝……”“娃他大，你就媬让了。”明明是虚心假意，但每个人都少不了要这样，这算是一种礼节，也是一种文化。喝完第一圈，从第二圈就不用再这么让来让去了。在农家，喝酒就像抽烟一样，好像永远都是男人的事情，不怎么鼓励女人喝酒，如果那个女人喝酒肯定会遭遇村人议论的，“竵女的还喝酒哩……”所以酒壶到了女人的面前，女人只是动一下手，把酒壶传给下一个人就是了。

酒喝的差不多了，主食是碱面。所谓的碱面就是和面的时候加进去一些食碱而已。这样做出来的面条煮出来黄黄的特别劲道。出锅的时候不是先捞到碗里，而是捞到开水盆子里先清汤，然后，再捞到碗里再加入预先做好的臊子就可以了，特别好吃。母亲做这种面的时候，我一次可以吃下三碗。

当然，今天是男女订婚，这顿饭是不能白吃的，男方的亲戚得给女孩礼物，女方的亲戚也得给男孩礼物。男方亲戚给女孩的礼物较重，而女方亲戚给男方的礼物则轻多了，只是“意思一下”而已。男方父母给女孩准备好了四样礼物，一件衣服、一顶头巾、一双鞋和一双袜子。女方父母也给男孩准备了几样礼物，只是远没有男方的重。

订婚的这一天，芳莲姐和侃柱哥是第二次见面，第一次是在半个月前，在媒人的家里。男该第一次见女孩去的时候带了礼物，两个孩子见面的时候所有的大人都躲开了。羞羞答答的两个人没有说上几句话就算是了解了。男孩把预先准备的礼物掏出来拿到女孩的面前，如果女孩收了男方的礼物，说明女孩已经“相”上了这个男孩；如果女孩拒收男方的礼物，说明女孩没有看上男孩，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

见面之后是“看屋”，“看屋”的那一天。女方父母和自己的女儿在媒人的带领下，来到了男孩的家。进门之后，女孩的父母前院瞧瞧后院看看，主要是看男孩的家境好，还是不好。如果看满意了，就留在男孩家里吃饭；如果不满意，就找个借口说“家里还有事”，算是拒绝了这门亲事。

在那个贫困的年代里，家里只有一个男孩的或者男孩在外边有工作的算是最好的条件了，找媳妇最是容易，而且能够找到最满意的。如果弟兄们多，房子不怎么好，又都在农村，媳妇最难找了。

订婚有个半年时间，男方就提出结婚的要求来，“娃娃们年龄都大了，把事给办了，咱们做父母的也了却了一桩心事”，这理由听起来有点冠冕堂皇。也有这样说的，“家里人手不够，让女子早一天过门，他妈也好有个帮手。”

没有结婚之前，如果遇到八月十五或者过年，男孩要到女方家“送节”，女孩也要到男方家走走，各自都得送礼物给对方。平时男孩和女孩是不怎么见面的，只有送节的时候才有了见面的机会。因为彼此有点陌生，男孩有点不好意思，女孩更表现的羞羞答答，说话的时候还得避开父母。

两个还很陌生的男女就要结婚了，就要在一个炕上生儿育女过光景了。你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可在那个年代里，男女之间的婚事就这么复杂而简单。

芳莲姐结婚的时候十七岁，那是一九六三年，我只有六岁。

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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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董安宏，毕业于西北工业大学，曾就职于庆安宇航公司。自一九八一年开始发表作品，至今已经在全国各类报刊发表小说、散文、杂文、随笔、报告文学等两千余篇，获奖四十余次。一九九八年离开国有企业从商至今，现任陕西慧河软件科技有限公司执行董事。《汗滴化雨伴笔耕》特约撰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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