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机与青铜器的对话5——岁月斑驳依旧暖人心
青铜器杂志推送“相机与青铜器的对话”系列，把自己拍摄过的青铜器找出来，不辜负相机，不辜负时光，不辜负对青铜文化的热爱。每期品评5件青铜器，图片全部为本人拍摄。
上图是西周青铜鼎，出土于天津市蓟县张家园。商朝时候，天津是不在商王朝直接管辖区内的，到了西周，燕建国，被封的诸侯带着殷商遗民来到天津地区，也带来了新的文化。这件鼎是燕地土著贵族墓葬出土，也体现着土著文化与商周文化的交融。
此器圆鼎，竖耳三足，折沿，微微敛口。纹饰方面非常有特点，器身整个都是云雷纹打底，满工。颈部可见火纹，腹部腐蚀稍显严重，看上去是蝉纹，边线填以雷纹。纹路细密、风格瑰丽，展现出精湛的工艺技巧。
火纹是非常古老的，从商代郑州二里岗文化我们就可以看到火纹，一直沿用到战国乃至西汉时代。人们对于太阳的热爱与崇拜是长期的、持久的。但总体而言呢，商代后期和西周前期是火纹的鼎盛时期，所以这里出现火纹，也正当其时。有人认为火纹是对火神祝融的崇拜，《左传》有云：“火正曰祝融，颛顼氏有子曰犂lí，为祝融。”姑且听之。
容庚在《商周彝器通考》中将蝉纹分为以下五类：“1.垂叶形中做蝉纹，四周填以雷纹；2.上有雷纹而两旁无之。以上两种皆附于饕餮纹之下。3.略如2而横列，施于觥之中部；4.蝉形更似，并有前后足，填以雷纹，施于器身；5.前后足略变，不如4之似，施之于提梁。”此器无法判断是否有足，暂且归为第一种。
整个铜器虽然有所腐蚀，但是瑕不掩瑜，我们能从斑驳的纹路中看到古人对于艺术的追求，同时也感受对太阳那种崇拜的激情，整个器型展现出一种工艺之美，令人陶醉。
上图是伯矩鬲，出土于北京房山琉璃河的西周墓地，燕都精品之作。盖内及颈内壁，分别铸有相同的15个字'才（在）戊辰匽侯赐伯矩贝用作父戊尊彝'。伯矩是燕国的'行人之官'，负责迎接周王使者等外交礼仪活动，掌管礼仪诸事。掌握礼仪之人拥有的礼器，果然是一件可称为艺术品之物。
此器身上牛是各有特色，盖钮的牛头十分逼真，耳朵的弧度还能体现出牛耳的柔软；盖面是浮雕牛头，牛角上有凸起的鳞片状纹饰，还露出獠牙；三只袋足上均有一只浮雕牛首，朝向三个方向，牛角翘起凸出器身。鼻梁及牛口两侧都有夔纹作为装饰。整器线条粗犷，造型立体，牛的形象栩栩如生，显露出朴实简约之风，更凸显出卓然的审美格调。
在祭器上雕刻动物纹饰，继承了原始图腾崇拜的色彩，它们是沟通人与神的媒介。这种神秘的气氛与流畅的造型结合，呈现出一种特殊的设计风格。
上图是克盉，又称太保盉，是西周初期青铜器。1986年出土于北京市房山区琉璃河遗址1193号大墓。
西周克盉，酒器，圜顶盖，盖顶正中置半环形钮，盖沿处置一半环钮，上有环链与鋬相连。侈口、直颈，前有管状流，后有兽首鋬。鼓腹、分裆，下接四圆柱足。盖钮两端各有一对凸目和角组成的兽面，盖沿及颈部均饰以云雷纹为地的四组长尾凤鸟纹。这样的艺术风格承袭了商代晚期，表明了商代文化对周初文化的影响，有凤鸟，则瑰丽，整个器物顿时拥有了灵性。
盖与器口内壁各铸有相同阴文铭文各43字。 记载西周初年周成王册封燕侯，以及授民授疆土的史实。涉及到周初册封和燕国的世系。涉及到西周初册封和燕国的世系，是研究西周时期燕国历史的重要信息来源。具体文字如下：
王曰：“太保！唯乃明乃心，享于乃辟。余大封乃享，命克侯于匽。事羌、页、□。与驭敞。”克来燕，纳土□有司用作宝尊彝。
释义：王说：“太保！你以你明审之心，奉事你王。我大封给你土地，供你享用，命克去燕为侯。再把羌、页、□划归燕国管理。并参与对敞国的统御。”克既来燕国就任侯，收纳王给与的土地及封国后，叫人制作了此件盉器以示纪念。
克盉的出土，确定了第一代燕侯为“克”，周王为褒奖召公而分封其长子为燕侯，特做克盉等器以纪念这次册封。所以此器为西周早期重要的历史证物，人文意义十分重大。短短数言，让我们了解到燕国的建立与册封，实在是让人赞叹不已、感慨不已！即使不谈艺术品位，光是学术价值，就足以载入史册。
上图是妇好铜圆斝，商代之物。斝是用来行祼礼的。祼即灌，两个字是可通用的。祼礼就是古代酌酒灌地的祭礼。斝也可以用来滤酒，双柱就是用来悬挂滤酒之网。
此物是殷墟名品。斝在盛酒之后，香气四溢，能够激起豪饮之兴。该斝口部为圆形，上有对称的立柱，足呈三棱锥尖外撇，一侧有鋬，鋬上有兽首。颈部和腹部分别饰夔纹和兽面纹。确实是一件风格瑰丽的典型商器。
商代之斝又分为方斝与圆斝，据说方形之斝为高级贵族专用，一般贵族使用圆形之斝。不过，在妇好墓中，既有方斝，也有圆斝。我们大胆推测，妇好非常好客，以至于各个等级的贵族都能与她欢聚一堂，共庆盛世。
我总觉得商很浪漫，充满着浮华、张扬的艺术元素，加上敬鬼神喜巫术的神秘，始终有一种眉飞色舞的艳丽之风，与周朝的肃穆稳重截然不同。商人好酒，似乎饮酒之风，使人常常处于醺睡状态，自然也就如闲云野鹤一般飘飘欲仙，于是那个时代的铜器就好像被施展了魔法，具有一种别样的灵性，让人眼前一亮。灿烂的上古文化，就是这样让人着迷、让人骄傲，能欣赏到商代艺术并领会其神韵精髓之人，也必然独具慧眼。
上图是战国时期的蟠螭纹铜鼎，出土于河北省邯郸市百家村57号墓，也就是赵国之物。螭，表示没有角的小龙，蟠螭纹就是卷曲、盘绕的小龙纹，是东周时期对商、西周龙纹的变形和简化，体现了东周时期青铜礼器的神性内涵不断弱化。
此鼎历经岁月后纹饰模糊，清晰可见的纹路只有腹部的凸起的弦纹，蟠螭纹只有放大、近看，才能感受到那种交融、缠绕的状态。本是一件纹饰繁复、精工细作的煌煌礼器，经过岁月的装扮，成了一件简朴素雅的遗物，大道至简，实非妄语。化繁为简，更是时光的雕刻与打磨。
我们只有顺着模糊的纹路，去感受那个时代的气息。遥想赵武灵王时，赵国称王，施行胡服骑射，建立起中国历史上第一支成建制的骑兵，沿阴山修筑赵长城，前296年灭中山国，与秦国展开了数十年的争霸。而今，一切都成为历史，就好像这模糊的蟠螭纹，好像已经消失，仔细观察摸索，却发现依然有迹可循。这样的联想与探索，也是青铜文化的趣味所在，让人们透过铜器感受到历史的厚重，并通过这种精神引领重新认识到自己的文化传承和历史责任，从而振奋精神，做这个时代更好的中国人。
附记：青铜器的鉴定小技巧
春秋中期以后，礼器少有整铸工艺，多采用分型铸造，铸后经加工再组接。分别铸出各个部位后，再进行焊接。实际上缩小了铸件的体积，那么如果某一个零件铸坏了，可以重新铸一个零件，不至报废整器。春秋中期以后，青铜器多为分型铸造，所以，范铸的工艺是与时代同步的。如果春秋中期以后的礼器是整铸，就要考虑可能是伪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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