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纪实 | 水月庵里写春秋（59）
11月上旬的一天下午，许锡信校长来到我的房间，他先看看我房间布置，墙的一边贴着“弃燕雀之小志，慕鸿鹄以高翔”的座右铭，书桌上方的墙壁上又贴了“历览古今多少事，成由谦逊败由奢”的古训，他非常赞同，翘起右手大拇指，点着头赞扬了我，说我是一个有志向的人，还说年轻人一定要有积极向上的精神。
我知道许校长是一个思想比较传统，有着强烈事业心的人。他对生活守旧严格，对当前流行的喇叭裤、留长发、烫头发很反对。我是在生活上简朴，学习上积极追求的人，所以他常常对我加以称赞。他有一双儿女，儿子叫许迈进，考入了杭州大学，后来留校在组织部任职；女儿叫许赛颖，高中时比我低一级，考上了华东政法大学，毕业后在省公安厅工作。可以说他对子女的教育是很成功的，我对他也是很敬佩的。
我请许校长坐坐，他就坐在我书桌前的木椅子上，我坐在床沿。
他单刀直入地问我：“你跟绣花厂的那个姑娘在谈恋爱？”
我说：“没有的事，那是外面瞎传的，我只有22岁，现在不想考虑婚姻问题。我想在教学和事业上多花些时间，但那些姑娘也许有这种思想也未可知。”
许校长点点头，表示赞许，继尔他直视我，眨了眨眼睛，对我说：“爱情婚姻问题，是人生的大事情，每一个青年人必须要过的一关。但爱情必须有一个坚实的思想基础。”
我低着头倾听着，像小学生在倾听着老师的教导。只听得他说道：“据我观察了解，你这个人，太柔情了，有些事太多情自己是要吃亏的。比如你跟绣花厂、鸡毛帚厂的那几个姑娘谈恋爱就是欠考虑，也是思想上不成熟的表现。对于恋爱对象，自己心中应该有个基本标准，比如要或者不要农村户口的。根据这个标准，适合的就谈谈，不适合的，就要果断地拒之门外。这样做，虽然有人会说你是薄情郎，但只有薄情一次，这不仅是对自己负责，也是对人家负责。”
我说：“我真没有跟她们谈恋爱，年轻人一起玩玩是有的，外面的人总是见风就是雨的，以为年轻男女在一起就是谈恋爱了，完全是捕风捉影。”
他疑惑地看了看我，似乎相信了我的话，接着说：“说句实在话，在我国当前的社会制度下，户口是相当重要的。如果你讨的老婆是农业户口的，假如不能招工上大学的话，你的子女就是农业户口；如果你讨的老婆是居民户口，那子女就是吃国家商品粮了，以后工作就不用愁了。在现阶段，工农差别是很大的，这是摆在婚姻面前最大的实际问题。实际问题你是不能不考虑的，单凭相互的感情是解决不了实际问题的，甚至今后会后悔莫及。现在有的年轻人往往轻率结合，然后在共同生活中又产生了缝隙，再就是吵嘴，互相辱骂，最后以离婚收场。这样的例子还少吗？”
他看了看我，又跟我推心置腹地说：“当然，这话我们只能在寝室里讲，放到桌面上是讲不通的。人毕竟生活在社会当中，不是生活在真空的世界中，婚姻大事处理得好，终身幸福，反之，会痛苦一辈子的。我的意见是快刀斩乱麻，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我知道许校长跟我讲的是最知心的话，要不是他对我关怀，谁会来说这样的实在话呢！我从内心里感激他。但我真没跟那些人谈恋爱，这完全是子虚乌有的事情。即使这样，我也很乐意听许校长的这些话，正所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跟过来人谈话，教益真不少！
许校长继续对我说：“就你当前所接触的几个姑娘来说，她们看到了你的长处，你是大学生，吃商品粮的，这是你在当前社会上最闪光的地方。说得通俗一点的，她们是埋着头钻进来的，她们钻进了死胡同，只是没有碰壁罢了。”
“人的思想是不断地在发展变化着的。这几个姑娘，她们现在是社办企业的人了，已经脱离了'锄头柄’，所以也想来攀吃商品粮的人。如果她们是农村种田的人，她们就没有勇气和胆量来攀了，这就是现实。人不能柔情似水，要果断的时候就要果断，在这种问题上是没有第二句话可说的。年轻人跟年轻人的接触往往是招待热情就被蒙住了双眼，热情等于好感，好感等于初恋，初恋等于结婚来划等号的。像你这样表面上是同志式的来往，但实际上已有别的东西在潜滋暗长和萌发了，只是序幕没有拉开而已。我规劝你，尽早斩掉这些乱麻。斩乱麻，并不完全是坏事，如不斩，会越来越乱，以至不能生长出一根像样的苗来，让真正的爱情面黄肌瘦。如果事情发展到让一方碰得头破血流时，已经给人家留下伤痕了，这样的话，你的罪孽就严重了，迟断不如早断。反正要断，不如现在就一刀两断。”
“一切冲动都不能解决任何问题，能解决问题的是冷静思考，权衡利弊，正所谓'三思而后行’。我想你也不会真与她们中的某一个结合，这样，你就要做出果断的决定来。不符合自己条件的就要果断拒绝，这是不要留回旋余地的。如果符合条件，但经过接触不理想的，也应抛弃掉。爱情是不能勉强的，勉强凑合的婚姻，都会给以后埋下苦果的种子。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你们之间有很深的感情基础，你也有讨农业户口老婆没关系的崇高思想，那也可以继续走下去，这样的结合也是会幸福的。”
我知道，他最后一句话是属于圆场话。他的话讲得很实际，也很现实，没有华丽的装饰，是他人生几十年走过来生活经验的结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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