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素红 | 霞光里的小树苗
霞光里的小树苗
文/袁素红
清明，我种下了几棵小树苗。
清明节前一个月，约春姐陪我去父母的墓园。我早早的去了花木市场，买了十棵桃树，三棵龙枣，三颗柿树，十棵杏树。我知道这么多树，肯定也是会像去年一样，没有地方种的。去年我也买了20棵桃树，种了十棵，十棵送了人。
车子开到父母墓前，很多人在做佛事。有熟人走过来，听我说要种树，他做过花木，就热心帮忙借了工具把石阶两旁的翠柏进行了修剪。平时这修剪工作，是委托看守墓园人做的。
去年，我种在路边的四五棵桃树，已长到一人高，长势很好。枝条上，已长出了密密麻麻的嫩叶。春风三月，树木翠绿，山下田野里，麦苗青青。我指着绿茵茵的麦田，和春姐说，这里以前原是一个风平浪静的小海湾，前面的山景是双龙抱珠，背后的山型是一个元宝，在这元宝的中间高起处，是袁家太公和父辈的福地，以前是我们力洋袁家的祖坟山。
力洋袁家，是清代从宁海东门分居。
宁海东门袁家，为汉中“卧雪袁安”，“四世三公”望族之嫡亲后裔。东门袁家祖上为袁氏子孙中一子繁衍，祖上宋朝有八位进士，袁廊，曾祖袁谅，祖袁维新，父袁植。其下四代子孙袁怀宁，袁悦友，袁绍，袁任，八位进士，均随朝为官。
北宋时，祖上袁植，随朝廷迁杭州，住官巷口。
儿子袁怀宁，为宁海东门袁家，家谱第一修主编，孙子袁说友，才华横溢，史评：袁说友，官至参政知事，宋诗人，存诗664首。是“一世公臣在公等，尚期努力佐龙飞”。南宋金龙没有腾飞，袁家子孙也都分派各地，为南宋效力。
宋景定(1263年），宁海始祖公壬公，从杭州官巷口来宁海任县令。景定四年，南宋将亡，公弃官随同僚“南宋丞相”叶梦鼎，隐居其家乡宁海东仓二百年，期间，儿子们各地任职。大德七年，公第四子成宗，为朝庭监事翰林院侍读。天历元年，公孙子袁国珍出任台州路事，后任宁海县令。孙女才貌双馨，嫁与叶梦鼎孙子。袁国珍生六子，其第四子大道公，出任宁海县事，从东仓移迁宁海，为宁海东门袁家始祖。
宁海东门袁家，元明清三朝有28位太学生，100多位邑也生，府生、廪生，有17人出任各州府县丞，通判，参府、巡检，将军、把总、旗蔚等职，儿孙多均擅长诗文才艺，为宁海望族。
凡世间望族，都是一棵擎天立地的参天大树，树高根深，枝繁叶茂。望族祖先就是勤勉恭良的种树人，以德为根，以善为水，用信义，用生命，用才华，种下善德之根，历千年风雨，荫子孙万代。三月的山野，绿绿茵茵，苍翠似画。缅怀祖先，我看见，远处一道灿烂的霞光，斜照峰峦，辉映着山林，照耀着梅树，杏树，桂花树，也照耀着我刚刚种下的小树苗。
我们在山路边，寻找空地种树。
下过雨的泥土很松软，好像不费多少力气，就能掘出一个小土坑，新锄头也特别好用，三两下，再踩上几脚，一棵树就种好了。我兴致勃勃的，挥动锄头，不多时，十棵桃树全部种下了。想起去年20棵桃树苗，看墓师傅种了10棵，说实在没地方了，我只得送了人。每年都是叫人种，今年自己动手，想着明年春暖花开，桃花娇艳，内心特别高兴。春姐说：“妹妹，十多棵桃子，吃不完了呢。”我说：“是的，以后，我们可开车过来，摘桃子，摘柚子，摘柿子哦。”我心想，还有一棵山楂树，五月要来看看，她的花有多艳多大。
种完树，回到父母的墓园，我们提了用七八桶水，清扫落叶，用清洁球，把红色大理石的桌凳、茶几，地面，冲洗出一片红彤彤，亮闪闪的光亮来。我又用新买的柴刀，砍去桂花树下的毛竹，杂草。冲洗时，我想起母亲在世时，回家是从不让我烧饭扫地的。我呢，每次都是穿着最新最漂亮的衣裙回家，报告一些在外的风光高兴事情。母亲走后，我才发现，照片中的母亲，也曾经是一个那么清秀美丽的女子，才体会到母亲这么多年，把四个儿女，独自扶养成人，那是真正的含辛茹苦、坚强无比。
听姐说，我出生的时候，正是六月一个黄昏时分，她还记得：那一天，屋里，我正哇哇大哭着，父亲脸上显出高兴的样子。在一个贫困的年代，年过五旬，日夜盼望生个儿子的父亲，在听到又是女儿的一刻，能够在脸上，显出内心的这份高兴神情，这是多么的了不起。这高兴，展现了父亲对母女平安的愿望，展现了父亲对女儿蕴藏的爱心，展现了他宽厚慈善的内心世界。在高高的沙朴树下，在树木苍翠的墓园里，我感恩这一刻，母亲承受了生死考验的苦痛，我感恩这一刻，父亲脸上显出的高兴神情，我感恩父母亲，给予我高贵的生命，优秀的基因，善良的心灵，美丽的容貌，和淡泊无忧的闲散性情。
我环视四周。墓后正中，一株高大的红梅亭亭如盖，绿叶盈盈，生机盎然。这株红梅和桂花树，是学校管花木的田师傅，六七年前，特意为我寻来。当时种的是樱花树。她后面是四株杏树。西面有柏树，桃树。东面种着五株金桂和银桂，文旦，茶花，龙枣。墓园左前方，还有一棵高大，覆盖前庭的沙柏树。墓园，是没有可种树的空间了。
看坟师傅的女人在楼上窗口，我高声和她说：在你屋后也种了一棵柿树，柿子你以后有得吃了。墓园就在他房子东墙边，她下楼来却指着文旦树说：这文旦去年只结了十几个，是烂酸烂酸的，我孙子天天拿他当蓝球呢！哦，挂果了，我还不知道，我看到地上还真掉着一个金黄黄的文旦。我说，不甜，明年我摘回去放屋里当果香吧。
墓道前右侧，有三棵高高的柏树，迎接拾级而上的客人。石阶边，静立着一棵山楂树，这树买来时就比我人高，当年就开花。张艺谋的电影《山楂树下》，让我关注到她的美丽不凡。山楂树的花期是4、5月份，结果在9、10月后，今年花期，我一定去看一看。山楂树，父母应该没见过，我喜欢的树，种在这里，她们一定也是喜欢的。母亲在生前，曾说：你总像观音那样现一下就走了。现在回想起来，我真太不懂事，为什么就不能坐下来，陪母亲说说话呢。
世上的儿女，都是父母种下的小树苗。树苗长大了，父母被风霜冬雪，熬成了片片黄叶，终有叶落归根的时候。这是自然生命的轮回，也是天地万物的规律。父母种下善德的小树，儿女种下感恩的小苗。她们用美丽的花朵，在时空里相互陪伴，相互辉映。
清明前夕，我看到小区的新铺草坪绿绿茵茵特别怡人，就联系花木主管能否为墓园也铺一下，带师傅去看了后，说这草每季要割，面积太少打理成本高，也要到清明后了。
之后几日，我又带了几个好闺蜜，在墓园对面的小山里闲逛，看春山风景，也想着能否在这里种点什么。
走进这风水先生眼中，双龙抱“珠“的小山里，还真是别有洞天，山路弯弯，山坡低缓，山上梯田，桔地连绵，还很适宜我们悠转的。特别是路边的野草，野葱，野果，野菜，山上还有小竹林，柿树，杨梅树，让人有发现新大陆一般的惊喜。小山岗上朝东眺望，能看见远方的山峰，一片辽阔的田野。这田野，和墓园前一样，以前也是宁静的海湾，是一个浪涛拍岸，海鸥飞翔的美丽地方。
记得，在太公墓上刻有＂瑞霞佳城＂这四字上联，两边的对联，曾让当时的我敬佩不已，不知是谁写了这形象准确，富有诗情画意的对联。后来从家谱上明白，原来，这是一个代出将军、才子、诗人文人的家族，能写几句好对联实属是平常之事。回忆父亲那张白帐前，穿着白绸衣，风度翩翩的照片，应该就是这场白事，父亲的爷爷，迁居力洋袁家的始祖。
在家族的大树上，儿孙们都只是一片片小绿叶，一棵棵小小的蒲公英，飞翔在无数个春天里，飘落在岁月长河中。
清明，我总想多种几棵树。
墓园里，确实是一棵树也种不下了，但是，我可以把这感恩的小绿苗，种在春天的任何一个地方，种在芳菲的山野，种在三月的春风里！
清明前一天，携女儿，我们又去了墓园。细雨濛濛，火光燃红经卷，女儿默默地，给父母及太公送上纸钱。
明年的清明，我还想再种几棵树。
写于清明2021年4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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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叶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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