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翼丨那些跟写作有关的事情

01

先说什么是写作,写作就是通过某个适合你的工具,去“复盘”一切真相的全过程。

你随意燃起一炷香,并没有刻意想要做什么,但是呢,当烟霞袅袅升起,你看着香头的明灭,有些东西慢慢融化,另一些东西慢慢清晰,这就是写作了。在这个过程中,“拿掉”才是最简练深情的文字。

写作是一种看见,以及分享。写作不是某些物种特殊的天分,写作是世间众生都必须干的事情。万物都是作者,更是素材。

一对情侣在冬天相遇了,这是一篇文章开了个头,然后他们在春天里看见彼此都像花朵一样,在夏天里感知彼此都像烈火一样,在秋天里见证彼此都像果实一样,却在另一个冬天里告别彼此,这篇文章就结束了。

对于写作而言,结束是另一种开始,另一粒种子。

佛陀坐在菩提树下,砸进去生命构思一篇文章,于是成了伟大的“作家”。这其实并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有人吆喝着驴去往山上,回头看山下有人锄禾,起一念:人生为何?与佛陀一般可爱。

摄影的人们,将镜头变焦至某种倍数,可以清晰照见花的命运,虫的日子。歌唱的人们,将声音迤逦成道路,可以让人释怀苦难,去往欢喜。舞蹈的人们,将肉身婉转为天地,可以将自己藏匿,让众生看见光和自己……这不是写作是什么?

写作是活泼泼的,神秘的,万物互联的,永远笔耕不辍意犹未尽的。

02

一个朋友跟我分享关于“动物图腾”的自我探索渠道,他说:

A、找一个适合放松的地方;

最好是树林里,更好是树林里有小木屋,洞穴。实在不便,也可以天马行空,想象自己身处原始森林,到处是精灵。

B、置身洞穴或想象自己置身洞穴;

C、7-15分钟后,起身离开,去到草原或自然环境中,体验大自然的宁静;通常,动物图腾此时会自行浮现。

D、邀请动物陪你说话;

它会透过动作、声音、形态、颜色、画面、事件等,传递它的力量。你甚至可能会清晰听到它的想法;

你也可以诚恳邀请它告诉你,或是向你显示它过去是如何帮助你的,以及在未来它会如何协助你。

E、邀请它即时或共时出现;

比如邀请它在未来的一周之内,显示出一些实际的凭据,好让你进一步了解它即是你真正的动物图腾。

动物图腾证据会以不同的形态出现:你可能会在梦里,或是一块石头上看到它的脸,或者你会遇到它的雕像、图画,或者关于它的电视节目。

如果那真是你的动物图腾,它必定会以实质的方式跟你确认,而不仅仅是一些让你捕风捉影、对号入座的巧合而已。

F、回到小屋、洞穴或是树中,穿过去到另一个出口,然后从那里出来;

G、深呼吸几次,让自己感觉到与你的动物图腾确实有所接触和连接;

H、进入你的确认程序,循序研究图腾及其特征,深入思考其特征可能会在你生活之中发挥什么效用。

以上8条探索之旅,就是一个写作的过程。

我自己的亲身体验是这样的:我来人间报到的时候,两只翅膀应该是完好的。一开始,我也不是很确定。我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其中一只翅膀还在,就是文字。

另一只翅膀找不到了,不晓得在哪里。早先,我以为是爱情,后来发现不是。比不是爱情更糟糕的,是有可能我来的时候就是独翅鸟。

03

我一直非常确定我的道路和田地是在文字里面的,我从来没有怀疑过。

我只要去到文字里,就像花开在树上,鱼去到海里。我熟悉哪里有彩虹,哪里有风雨,哪里适合疗伤,哪里适合歌唱,就像呆在自己家里一样。

但是呢,我也晓得文字只是我的翅膀之一,未必适合在上面盖塔楼。因为我不止一次体会过那种行路的艰辛、疼痛以及不平衡,甚至会时常生出来想要就此归去的念想。

就像现在,我一如从前面对孤灯一样面对电脑写作,但那种只有一只翅膀的悲伤,它会像稗草一样飘荡在我的稻田里——独翅的悲伤与写作的欢喜一样有生命力——不是矫情,是一种没有“降落伞”的身心失衡。

我有时会想,我为什么要写作?

但我回答这个问题的方式,又常常是写作。好像我就只能通过写作去感受另一只隐形的翅膀,哪怕写不下去了,就另起一行。

我常会看着电脑界面发呆,好像那里有一扇专门为我开启的门。可是没有。当我关闭电脑,回到生活,一切都好像从未发生过。写作成了类似于萨满仪式的东西,更像是自摸自嗨自娱自乐,跟我的生活没有相濡以沫的连接。

我不确定生活是否正在以文字的形式将我困住,或是试图通过文字带给我一些信息,我什么都感知不到,什么也看不见,但是另一方面,我又特别害怕去做一些自己特别讨厌的事情,包括但并不局限于不得不去从事一份毫无激情的工作,不得不跟一些毫无感觉的人在一起。

04

有时候,打开电脑,会感觉自己好远好远。就像是一个被无意间丢掉的东西,你对它如此熟悉,却已经不晓得它到底在哪里了。

你唯一能做的,只是念想,只是叫魂一样的呼唤。

以前用纸和笔写作的时候,也会出现这种情形,铺开纸,提起笔,然后瞬间失联。人以为沿着花朵可以去到春天,却没有,花朵消失的地方,茫茫一片荒原。仅有的诚恳与单薄,蔓延出来更浓郁的寂寞与孤独。

少年时见过乡下的新娘子,下嫁那天,伤心的哭。屋外觥筹交错热火朝天的,不晓得她到底哭什么?对啊,有什么好哭的呢?沿着家门口的小路,一路向西,不就可以去往天竺的佛国吗?

等自己写东西时间长一些,才慢慢体会到,新娘子的眼泪,大约是流给自己的。今生这一去,在唢呐声声里,身后的淘气欢笑,过往的纯粹天真,给岁月的风一阵撕扯,就只剩沙漠深处的楼兰了。

文字也并非肉眼所见的平面啊,当人沉潜到文字的深海,见到那些继续生长的珊瑚一样的辛酸与钝痛,见到那些摇曳多姿的水草一样的狼藉与梦魇,还能不能微微一笑,全身而退游回来?

05

在身边找人聊困惑、方向或不如意,并不是一件体面的事情。以前也认为,凡事只要埋得足够深,装得足够像,捂得足够瓷实,就都会过去。

后来发现不是,它们会曾经沧海在你的骨头缝里,不离不弃等在你尚未抵达的地方,尤其苦难与不堪,比欢喜都忠贞。越是拼命忘记,越是刻骨铭心。

写作,更多的时候,是一种飞蛾扑火的尝试。那些跟写作有关的事情,人必须一件一件完成,没有谁可以试图蒙混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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