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吏列传（六）

研读《史记》，品味“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是中国史学和文学的一颗璀璨明珠。老黄为您讲述精彩的《史记》故事。三十世家、七十列传精彩异常，是我们所熟知历史的根源。尹齐和王温舒算作酷吏当之无愧，可为什么把征讨朝鲜的杨仆也列入其中呢？请看《<史记>研读》第416章：

酷吏列传（六）

尹齐是东郡茌平人，他作为刀笔吏慢慢升任为御史，侍奉张汤。张汤多次称赞他廉洁勇武，派他监督缉拿盗贼，他斩伐起来从不害怕回避权贵皇亲。尹齐升任关内都尉，名声上超过了宁成，汉武帝认为他很有能力，升迁他为中尉，官吏和百姓更加困苦不堪。尹齐做事木讷死板，不讲究行事程序，豪强恶吏全都躲藏起来，而善吏也不能有效治理，导致政务废弛，最后他被判处有罪。汉武帝再次任命王温舒为中尉，杨仆这时也因为严酷出任主爵都尉。

杨仆是宜阳（今河南省洛阳市新安县）人，他以千夫的身份担任小吏。河南太守通过考核认为他很有才能，对其进行推荐，杨仆升任为御史，朝廷派他监督缉拿关东盗贼。他在办案时仿效尹齐，被认为做事勇猛，敢作敢为。后来慢慢升迁至主爵都尉，位列九卿，汉武帝认为他很有能力。南越造反时，汉武帝封杨仆为楼船将军，立下军功，被封为将梁侯。他率军出征朝鲜时被荀彘绑缚，过了很久生病而死。

王温舒再次担任中尉，他为人缺少文化修养，在朝廷办事时稀里糊涂，担任中尉后心情豁然开朗。朝廷派他监督缉拿盗贼，他一向熟悉关中习俗，很了解掌握那些豪强恶吏。豪强恶吏都被他任用起来，替他出谋划策，执法严苛无情，盗贼和恶少年们用投书和设立检举箱的办法，收买有关犯罪证据，专门设置伯格长来督查奸人和盗贼。王温舒善于巴结有权有势的人，如果是无权无势的，他对待其就像自己的奴仆。如果是有权有势的人犯罪，就是证据堆积如山，他也一条不予认可；如果是无权无势的，就是皇亲国戚他也敢进行欺辱。他玩弄法律条文惩处奸猾之徒，胁迫豪强地主，他担任中尉时的情况大致如此。对于奸猾之徒，他一定要穷追猛挖，大多数被打得浑身稀烂死在狱中，几乎没有人能活着走出监狱。他手下的爪牙官吏就像戴着帽子的恶虎。于是王温舒管辖范围内的奸猾之徒全都屈服，有的隐藏起来不敢有所动作，有权有势的人则竭力为他唱赞歌，称赞他治理有方。他这样治理几年后，其手下官吏大多凭借手中的权力发财致富。

王温舒率军进攻东越返回，在议事时说话不合汉武帝的意图，很快因为犯了小法被判罪免职。这时，汉武帝想要修建通天台，但一时没有合适人选，王温舒请示追查出征时逃跑的军卒，抓到了数万人罚做苦役。汉武帝十分高兴，封王温舒为少府。后来升任右内史，其治理和前面一样，奸邪之事被禁止下来。后来他又因为犯法免职，不久再次出任右辅，代理中尉事务，还是原来那样。

一年多后，汉武帝要征调出征大宛的军队，下诏令从豪强官吏中挑选人员，王温舒把自己的下属华成隐藏起来，接着又有人状告王温舒接受员骑的贿赂。按照罪行应当灭族，他听说后马上自杀了。当时，他的两个弟弟以及与两家成婚的家族，也因为他而被灭族。光禄卿徐自为叹息说：“悲哀啊，古代有灭掉三族的，但因为王温舒犯罪，却同时被灭掉了五族！”

王温舒死后，他的家产价值累积千金。以后数年，尹齐也在淮阳都尉任上病死，他的家产价值不满五十金。因为尹齐所诛灭的淮阳人太多，等他死后，他的仇家想要焚烧他的尸体，尹齐的家属只好偷偷运回其尸体后归葬。

自从王温舒等人以凶恶严酷作为治理手段，那些郡守、都尉、诸侯中两千石想要做出点政绩的，都纷纷效仿王温舒的做法。但是这样官民和百姓更容易触犯法律，盗贼日益增多。这时，南阳有梅免和白政，楚国有殷中和杜少，齐国有徐勃，燕赵之间有坚卢、范生等人，大的有数千人，擅自封号，攻占城邑，盗取府库中的兵器，释放死刑犯，绑缚凌辱郡中的太守和都尉，杀掉诸侯国的两千石官员，公开发布檄文，要求各县迅速为他们准备粮食物资。小的团伙也以数百人来计数，他们虏掠乡里，横行四方，多的无法计数。

汉武帝派御史中丞、丞相长史等人督办剿匪事宜，但却不能禁止。汉武帝再派光禄大夫范昆、诸辅都尉和原九卿张德等人，穿上绣衣，手持符节和虎符，征调军队攻击，大团伙被杀头的竟多达一万多人，还要按照法律诛杀那些给匪徒运送粮食物资的人。结果诛杀的人连带数郡，先后被杀的多达数千人，几年后才逮捕了他们的那些总头目。但是逃散的匪徒又重新聚集起来，占据险要的山川作乱，他们往往群居一处，军队对他们也无可奈何。

于是朝廷颁布“沈命法”，命令说，如果群盗产生但官吏没有发觉的，或者发觉却没有捕捉到规定的数额、有关的两千石官员，直到以下更小的官吏全部处死。从此以后，小官吏们害怕被诛杀，就是有盗贼他们也不敢上报，因为害怕捕捉不到，犯法被判刑还会连累上级，上级也不让他们上报。所以盗贼日益增加起来，官吏们上下互相隐瞒，玩弄文字游戏，以便逃避法律制裁。

黄其军

作于2020年12月30日（古历庚子年十一月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