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语思维的密码2
人类的认知、思维、语言等至今依旧是最大的谜团。西方有一种符号理论,认为语言是一种符号,大脑是对符号进行计算。但我个人认为,大脑的认知并不是对于符号的运算,否则人类大脑与计算机毫无差异了。
大脑有很多很多神经元构成,毫无疑问,这是一个神经元网络,我猜测大脑神经元网络并不是对符号进行二进制运算,而是对一个“图像”进行解读,换言之,我们大脑认识世界的时候,是对世界进行拍照,大脑底层是一组神经血管单元,它会记录一个一个“图像”;图像是所有的感受器接受到的信息,视觉、听觉、味觉、潜意识等等。当人类接受到另外一个信息之后,会搜索照片库,得到类似的“图像”,形成人类最初的认识,可以叫做“类比、联想、想象”;然后对众多照片的认识过程进行比较、追踪、不断重复这一个过程就形成了人类的逻辑认识。所以我们看到,小孩总是先模仿动作、声音,直到成人后才有逻辑思考能力;而高度抽象的数学物理能力,对很多人来说是一辈子也学不会,更有意思的是那些文学诗人很难学习数理,但是数理大师却很容易有点文学上的歪才。
汉语,毫无疑问是由象形文字发展出来的;同样,英语毫无疑问是符号化的。汉语包含了更多图像思维的内容,因此,使用汉语的人更接近人体在最本源的思考模式,而且同英语母语思维的人差别很大。
正如上文所说的缘分一词,对立性同时出现在一个词语里面。这种情况与汉语图像式思维有密切关系,或者说只有图像性思维才能有这种对立性的用法。
上一篇文章发出后,有人认为:缘分来源于佛教词。原来是因缘的缘,就是十二因缘的缘,指的是以因带缘,翻译出来是业力的意思,因业的牵扯而必然发生的事。业力按分类不同包括了定业不定业;满业,引业;善恶无记业等等。要说缘必然偶然都有的意思是业力的含义多种。因缘这个词被引入中国后首先是在汉语中找字,最初的意思就是边缘的意思,后被引申。再之后缘被加个分或份字后是指缘的分量,是偏义词,重点就在缘字上。古汉语一个字是多义字,在不同句子里是有不同解释,但在同一句话里有两个不同意思的,你举个例子来?就算缘分包含了必然偶然,也不是相反的两个意思同时在一句里出现,同时也不是两种可能同时发生。用它套舍字,把放置和离开放在同一时间了发生,完全就不遵守古文规律。这完全影响你以后读古文的方式。
其实,这一段话恰恰说明了中国字(后期变成词)确实是存在一种“对立面的统一”。我们使用“缘分”的时候,是想告诉听者:这是一种必然,但表现的非常的偶然;甚至偶然到我们不敢相信居然有如此低概率的巧合,所以我们只能相信这是一种必然。。虽然对方比我的国学水平高的多得多,但是他并没有意识到我是在一个最基础的思维方式层次讨论问题。我并不在乎某一段古文是否读对,更多的是分析写这一段古文的人是怎么看待世界的。跨越时空,我们无法与古人交流,只能通过流传的只言片语进行猜测。
今天的中国语言,任何词放在具体的语境中,都会变得只有一种确定性的意思;就好像薛定谔的猫被打开了箱子,发生了一种物理学上叫做“测量”的行为,猫在现实世界中只有一种状态:生或者死。但是我们要怀疑,甚至要确定一个事:黄帝内经时代的语言,更接近图像描述,一句话内词的对立面含义同时存在。
即使今天,我们也能观察到有一种情况,类似古人的对立面存在情景,最常见的就是“单词为句”。我曾经有一个同事,喜欢用“日”来回答一些事情,有些时候是一个短促音,好像“日子”后边的“子”没有来得及发出就断气了;有时候是一个长音,类似把舌头卷起来顶住上颚,带有颤音。时间一长,大家就能从这个“日”当中明白他的意思。
大家体会一下:“小陈,你今天中彩票了”。急促短音Ri-——少拿老子开玩笑;长音Ri-iiii——真的假的。总的来说,都是一种半信半不信的态度,但是长短音可以分辨出小陈的内心的倾向性。当然,为什么是“日”这个字,这个字到底来源于“日了狗了”还是“日本”,还是太阳,这是两外一回事。
大家会发现,英语中也有类似的情绪词,而且英语是从拉丁语变化过来的。是否在拉丁语当中存在类似中国古人的用法,只能求救与语言哲学大师了。当前的英语,基本上符号化了,甚至一度发明出“世界语”这种纯符号性的语言。当然,当前的中文,也日益符号化,简体字已经越来越缺少象形文字的韵味了。
黄帝内经是中国古文字写的经典,虽然不可避免的有失传、篡改、错编等现象,失去了最原始的面目,但是依旧留下了很多古汉语的用法,其内在思维依旧是那种图像式思维。因此,学习黄帝内经,并不是使用西方科学思维去理解,寻找其科学证据,而恰恰是要模仿古人的图像式思维,学会使用这种思维来观察人体、世界。
比如,皮穿支穴位这个发现。并不能够表达为“穴位是皮穿支”。每一次我都强调不要这么去表达,但是每一次都有中医表情严肃的给我提建议,即“穴位是啥啥,所以不是皮穿支”。每次我都哭笑不得,关公面前耍大刀再教关公两招。甚至有些人争论半天之后再郑重其事的问我:“皮穿支是血管还是神经”。日。
“是”,这个字是怎么来的,我没有考据过。但是现在我们使用“某某是xx”这种句型和常见。这在某种意义上就是一种“符号化语言思维”的表现。在这种思维中,皮穿支是一个符号,这个符号有很多含义;同样穴位也是一个符号,代表着很多含义;穴位和皮穿支用“是”联系的时候,两个词背后的含义,要有很多重合才行,显然,二者除了体表标记点这个特点重合之外,背后的含义几乎没有一样是相同的。不信,你把熟悉皮穿支的显微外科医生和熟悉穴位的中医放在一起,二人不打起来,就算你赢了。
西方思维里面的事物,都会有一个“概念”来形容,概念就是把与这个事物有关的含义都罗列在一起,并形成一种逻辑关系。皮穿支是一个西方概念,皮穿支的含义是皮肤营养血管,穿过筋膜,一个分支。这个概念很简洁的说明了皮穿支的最重要的特点。
那么,为什么我这种纯种骨科医生会不使用这种西式思维,反而慢慢的与穴位联系起来了哪?第一,我看过太多皮穿支的画面,而且我的任务是找到合适的皮穿支,看的格外细致,并没有被皮穿支是肌间隙穿支还是肌皮穿支这种学术概念上的争论所束缚,而是关注如何把皮穿支游离出来;因为我是外科医生,目的很单纯。我并不是通过文献来了解皮穿支的,并不是从文献中引用皮穿支再写到另一篇文献里去,而是想方设法的找到一个皮穿支必然出现的区域,小心翼翼的用刀来划开皮肤,观察它周围的形态,把它从身体上切下来再搬移到另外一个部位,所以,我始终在看“皮穿支”。也就是说,对我而言,皮穿支是一幅“画”。
第二,我是中国人,还能读懂古文。因此,当我读经络经筋经水等黄帝内经的章节时候,即使前后文一点也不懂,但我读到的经筋经脉经水等章节的文字分明就是在描述我看到的皮穿支周围的形态。这种直觉,只能来自一个非常熟悉人体的外科医生,中医人是理解不了的。所以,中医人要想彻底理解黄帝内经,必须是去观察人体、像外科医生一样去观察人体,而且前提是必须以黄帝内经的思维来观察。二者缺一不可。
因此,自从开始研究皮穿支穴位以来,我写过很多东西。但是,我并没有说过一次“穴位是什么”。我也从来没有给出什么确定性东西,我只是提出一大堆问题,给出一大堆猜测、科学式猜想;以及某些治疗措施的解释以及临床具体的用法。
“穴位实质”这个提法就错了,作为一个命题,非常不好,所有试图回答这个问题的人,都在不知不觉中走到一个错误的思维路线上。说实话,我也瞧不起那些号称找到穴位实质的人,一个真正通读黄帝内经的人,不会贸然回答“经络穴位实质”这种问题,他肯定会想方设法的绕到自己熟悉的语境中来解释。因此,对这些人的判断倒也简单,傻逼或者骗子
从历史发展看,黄帝内经的思维显然跟不上历史的发展,整个中国历史的语言变迁就是黄帝内经式语言被慢慢的淘汰的一个过程;今天的中文也在符号化的路上大步前进。这也是不可逆的事情,毕竟新事物越来越多,必须被命名,每一个事物的命名都是对一个画面的破坏。但是从另外一个角度看,黄帝内经做为中国古代思维的结晶,至今仍作为中医最基础的经典,在中医内具有一种“绝对真理”地位,确实有很多值得今天人们学习的东西。如果不认识到皮穿支和穴位的重合性,我们今天也理解不了黄帝内经的经络学说,更无法破解黄帝内经的内容。
梁漱溟说中国文明是一个早熟的文明。诚哉斯言。从另外一个角度看,黄帝内经式语言思维要重新挖掘,就像当年的文艺复兴一样,用一种新的方法来模仿黄帝内经的语言模式。就好比欧洲近代科学是延续古希腊的哲学科学一样。
总之,使用图画式思维才能彻底理解黄帝内经,是重新翻译黄帝内经的必然路径。
图画式思维也是中国人语言思维的最终密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