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莹 || 看上去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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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上去很美》
文｜王莹
童年，我有两个家。一个是吵闹的地方，一个是安静的地方，它们都在我的记忆里。
我的父母是小县城里最早一批开始做生意的农民。他们有责任田，却忙得顾不上去耕种。上世纪80年代，家里的地渐渐荒废，开始是请人收割播种，后来就直接把地给亲戚种了，不再回望纠葛。
我的父亲从小失去父爱，是奶奶一人把他拉扯大的。他从七、八岁开始就肩挑手提，扛起家庭的重担。出工、农忙，卖水、照相、裁玻璃、做小生意，样样不甘人后。那时县城所有乡镇的路他都熟悉，他用一双脚丈量了一次又一次，在四季轮回中也不再是普通意义上的农民。
从黑白照片、彩色照片、经营玻璃到批发烟酒，一路崎岖坎坷，一生轰轰烈烈，一辈子大起大落，到最后都是为了生活在奔波。这看上去很美，其实也有无奈心酸的地方。
父亲去世后，我在整理杂物时发现了两份证件。一张是1981年的营业执照，一张是1984年的税务登记证。我小心翼翼地收藏了这两份东西，它们是父母一生忙碌的见证，是父母从商30年的纪念，是父亲去世留给我的念想。
30年，他们为了支撑这个家，在别人的村庄别人的房屋下租住了30年，与自己的母亲，自己的儿女分隔了30年。虽然县城不大，一个家在东边，一个家在西边，相隔不过500米，却十天半月也难得见上一面。
1990年前后，是家里最忙碌的一段时期。爸爸妈妈整天像陀螺一样打转，顾不上另一个家。我们几个孩子的心里只有孤单和委屈。奶奶的耳朵听力不好，和她说话要凑在她的耳朵边大声地说，甚至于要喊着说话。
那时十一二岁的孩子，是很腼腆害羞的，从不敢在外人面前大声说出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对奶奶也常常是怯怯地、唯唯诺诺地含糊答应，或者是报喜不报忧，闪烁其词，顾左右而言他。时间长了，心里愈发苦闷烦恼，情感上的压抑无处诉说。
父母却依然忙碌，脱不开身看看我们几个孩子，更没有时间来过问我们的生活和我们的思想，那是一段极其黑暗郁闷的日子。我们放学回家也常常吃不上饭，和父母说不上一句话。做生意的家门口的货车排了很长的一溜，有时甚至阻塞交通。
不大的门面被堵的严严实实，来进货的人排成长队，翘首等待，人声嘈杂。这个时候我们几个孩子只好知趣地悄悄离开，回到我们另一个家，那里有奶奶在等我们，回家吃饭是我们和奶奶最美好的时光。
奶奶是一个命运多舛的人，不管谁提起她都不禁唏嘘感叹。她一生遭遇了许多苦难，从三十几岁守寡到九十岁去世，始终坚强乐观地面对生活。在孤儿寡母穷困潦倒经济拮据的年代，她就靠给别人洗衣被、带孩子来贴补家用，维持生活。
她在艰难困苦中把自己的孩子抚养成人，又照看了许多别人家的孩子，最后又开始拉扯儿女的孩子。因为父母常年在外做生意，我和弟弟妹妹都是在奶奶的陪伴下长大的。她扮演了多重角色，严厉而又慈祥，贤惠而又平凡。印象中，她曾经照看过的孩子娶妻生子后还带着他们的孩子来看望奶奶。
有些甚至几十年都和我们家保持联系，相互来往，这些都是她的辛苦付出换来的啊！
她最后养大的孩子就是她的孙儿孙女。她不仅照顾我们的生活学习，还教给我们许多为人处事的道理。她那种善良坚韧、朴素执着的品德一直深深感染着我。
多少次万家灯火团圆的日子，我们一家人短暂的相聚，那时心里的欢快早已取代了埋怨。每年只有大年初一是关门不做生意的，也只有这一天，我们能看到父母欣慰的笑容。因为有奶奶在，几个孩子就有了依靠，因为有父母在，一家人的生活才有了希望。奶奶常说，父亲是这个家的顶梁柱，母亲是他的贤内助。
我们也明白，奶奶是我们孩子心里的一片天，有她在，黑暗的乌云终将散去。奶奶是我们头顶的一把伞，时刻为我们遮风挡雨。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奶奶和父亲都已经相继去世了，给我们留下的只有怀念和感伤。人往往为了物质生活的富足去打拼，最后却留下精神世界的债无法偿还。很多人都是这样，正因为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从一出发，不再回头，已经忘记了为什么出发，忘记了什么时候才能回归生活的起点。
可怜天下父母心，这一切看上去很美。人生能有几个30年？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为儿孙做嫁衣。无论什么时候，金钱是换不来幸福的，孩子的童年只有一次，父母的缺位是一种无法言说的痛，是任何东西都无法弥补的。惟愿天下的父母多陪伴孩子，多倾听孩子的内心，让成长少一些烦恼，多一份快乐！
王莹，陕西丹凤人，公务员，业余文字爱好者，在《北方诗歌》、《丹凤在线》、《在丹凤》等网络平台媒体上发表散文、诗歌数十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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