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之旅丨石俊青：关于冷的记忆

这个冬天比较冷。

它以打破了近几年本区域记录的最低温，登上了季节的头版头条，成为了大家见面寒暄的开场白。

那些爱美不穿棉的俊男靓女，再也顾不得臃肿，秋裤毛裤羽绒裤，恨不得裹床被子才敢出门。

很多人说，这是几十年不曾遇到的严寒。对此说法我不置可否。也许人们已经习惯了失去棱角的冬天，而今年冷得措不及防罢了。

记忆里大雪没膝、泼水成冰的冬天并不少见，如今想起，却似乎也并没觉得当时有多冷。

记得在乡中学读初三的那年冬天，因为要上早读和晚自习，为了安全，离家远的女同学便一起住在学校提供的集体宿舍里。

说是宿舍，其实就是一间很大的筒子屋。一门，一窗，都封着破旧的塑料布，整天唿嗒唿嗒响。门是关不紧的，晚上在里面用一根木棍顶住，风还是从门缝里肆意地灌进来。

屋里没有家具，两排砖垛子搭上一条条的木板就拼成了我们的“大床”。说它“大”，是因为上面要睡二十来个人，被褥压着被褥枕头搭着枕头。

这样的“豪华”通铺南北各一，三四十个女生就住在这间透风撒气的屋子里。

我们睡觉是从不敢脱衣服的，连头都要蒙上，在被窝里蜷成一团。一是因为害怕，再者屋里阴暗潮湿，风也嗖嗖的刺头皮。

关系好的同学会把被褥两两组合，“抱团取暖”。但通常情况下，脚还是冰凉的，便又该起床跑操了。

早上洗漱的场面比较“热烈”。

宿舍的前面有一个自来水龙头，但冬天经常是冻着的。我们趁晚饭后伙房师傅下班前那点时间，从食堂的蓄水池里舀一搪瓷缸凉水提前放到床底下，以备早上洗漱用。

现在想想那场景真是“壮观”得很。各种规格各种图案的搪瓷缸密密麻麻地排在宿舍窄窄的过道里，就像是在摆水阵。每次下脚都提心吊胆，稍不留神就会踩翻一个。

缸子里的水放在地上一夜之后都结成了冰碴。

洗脸时我们把搪瓷缸放在自行车后座上，在清晨的北风里，弯着腰，歪一下缸子，把水倒在手心里，然后快速扑到脸上去。

开始是彻骨的凉，冰碴划到脸上丝丝拉拉的疼，后来脸发烧，风一吹，没感觉了。跑操，上课，在黑乎乎的黎明里，一天开始。

没有暖气，没有火炉，也没有羽绒服。

现在我经常想，那时我们抱着书本在教室里熬到深夜，靠什么抵御严寒？老师给我们讲课时，他拿着粉笔的手有没有因为冷而抖得写不成字？

我只记得，早自习后，从家里带来的冻的邦邦硬的干粮在伙房里熥过之后，被值日生抬到讲台上，外加一水桶热腾腾的玉米粥，每人能分半缸子。“左邻右舍”凑成堆，咸菜瓶子摆成“席”，咬一口馒头喝一口粥，再夹一箸带着冰碴的咸菜条，那感觉，幸福极了！

每次说起冷的话题，我都会想起以前的冰天雪地、寒风怒吼，于是拼命去脑海里搜刮那些关于冷的记忆。

但其实，记忆里真的没有冷过，没有累过，没有退缩过。就仿佛那时候，没有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