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铃 |老夫子
“咳,咳,咳,醒醒,都醒醒,上课了...”一阵低沉,略显僵硬的声音从台上一位估摸四十岁的中年男子口中发出。
台下八十多位高矮不一,胖瘦分明的学生不一而同,从光滑桌面抬起那仿佛千斤重的头颅,极不情愿地,发出阵阵无奈的叹息。
“打开我们的课本第88页,上节课我们讲到了因子的水平...”中年男子视若无睹,一手托着宽大的扩音器底座,一手扶着厚厚的眼镜框向着黑板,操着一口十分流畅却带有浓重地方口音的普通话,嘴里念念有词。
该名中年男子是一所公立大学的讲师,教的是实验设计。教龄该有十三,四个年头了,从他的年龄,对知识理解透彻程度,以及授课时对学生表现出的厌学,死气沉沉,仿佛这些知识早已是明日黄花,不具一丝学习的价值依然保持从容淡定的态度不难看出。他身材矮且瘦,身形似长方形木板,却偏生的一个大脑门,仿佛全身的营养都一个劲儿挤到脑颅上,充溢着,不禁得替他担忧,莫有一天把他压没了。发型是旧时文人雅士惯梳的三七分,凸出饱满的前额油光发亮,像涂了一层厚厚的猪油,一副老式银框玻璃眼镜叉开腿跨过鼻梁横架在两耳之上,面白如蜡,腮边两颊无情地凹陷下去,仿佛除了骨,只得一张皮,一双小眼睛因显得炯炯有神。他喜穿格衬衫,西装裤,走起路来一眼一板,倒有几分鸭子上架之形态。大家私下里都爱笑话他是从旧时社会穿越过来的教书先生,便予他“老夫子”这个称呼。
还记得我小时候读物里的老夫子,一登场,总让人忍俊不禁,哈哈大笑一番。可此老夫子非彼老夫子,此老夫子是真“老”,老在其思想,性情,待人处物,就好比一条平行的轨道,总少了些拐弯抹角。每次他的出现,免不得使人顿生烦闷疲惫之感。学生们上他的课,个个垂头丧气,心情犹如奔赴刑场,言语不通自然不消说,便是这课堂的气氛亦异常凝重,肃穆,仿佛一群罪无可恕的犯人正虔诚聆听神父的劝导,接受上帝的惩戒。纵然想要提起精神也提不得。每及于此,大伙便纷纷悲叹时间老人的不仗义,自个自在去,丢弃他们在这。恨不得拨弄钟表上的弦针,使它快些,但究竟只是痴人说梦。
窗外,一只娇小的黄莺儿立于树梢头,一双灵动的小眼睛不停地左顾右盼。末了,将目光停留于课室内,抖擞一番它那乱蓬蓬的羽毛儿。忽地,敞开它响亮清澈的嗓喉,欢愉地唱起了歌来,大有与老夫子一比高下之势,终究黄莺儿略胜一筹。学生们循着歌声放眼望去,渴望找到这天生的音乐家。午后的窗外,四围被太阳的红晕染得仿佛镀了金的油画,远处几株老槐树直直支立着,清风吹拂,树影摩荡。学生们被这幻境般美景摄去了魂魄,也不再去寻什么音乐家,只如痴如醉地看着,黄莺儿了没了兴趣,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箭也似的直空飞去。
学生们这才回过神,转过头,望向黑板。老夫子依旧自顾自说,声音响亮。
学生大概是天生的侦探家,好奇心甚重,尤其对教过自己的老师表现出了十分的兴趣。其他任课老师的情感生活,旅游经历等都被这群学生掌握的一清二楚,好比城墙上的告示,已是人尽皆知。但对于老夫子,大家了解的并不多,只知道其姓甚名谁,家住何方无从得知,婚姻状况也一概不明。老夫子平日里除了上课,一句外话也不透露,上完课也就匆匆离去,对他内心世界的窥探只得不疾而终。
某日课间,大家百般无聊之际,肥大了胆来向另一位老师打听老夫子的情况。这位老师似乎被问着了,两手托着腮帮,两目呈放空状态,凝视着远方,五指轮流敲打着腮肉,像在奏着小型钢琴,可惜没能弹出什么美妙的音符。过了一会儿,老师眨巴眨巴眼,道:“他呀,嗯....呵....可称得上个奇男子。据我平日里观察,他不轻易与人交谈,也不参与各类娱乐,休闲活动,一上完课总是径直回宿舍,关上门,忙他的研究。听说他最近又对星象产生了兴趣,整宿拿着个天文望眼镜对着辽阔苍穹观望,也不晓得研究出了些什么没有....他呀,兴趣可算广泛了,天文,地理,历史,哲学样样在行,讲起来头头是道,就连那折磨人的物理他也有研究。这不,去年代我们学校参加全国物理知识竞赛,得了第三名。要说惟一的缺点那就是不善交际。上回系主任给我讲了一件他的趣事。我讲给你们听(学生一下来了精神),说是某日,天气一如今日般好,万里无云,艳阳当照。主任走在清爽的林荫小道上,远远便瞧见了他,微笑着朝他走去,岂料到他竟匆匆转过头往回走,剩下张着大嘴显得些许吃惊的主任凭风凌乱....”说到这大家纷纷捧腹大笑了起来。
“他要若能平日里与领导多交流,也不至于十几年了,还只是个讲师了。”老师继续说道。
“嗯....”学生齐声赞同道
王颖瑕,笔名风铃,女,23岁,岭南师范学院在校生, 曾在校,myouth,等公众号上发表过数篇文章,一个崇尚自由的向阳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