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黎世《小颖的故事》

小颖的故事

和小颖一起窝在沙发上看《你好，旧时光》的大结局，画面定格在林杨周周相视一笑，字幕配上年年有余，周周复始。情感渲染得很到位，我也欣慰的一笑，很是感动，有情人终成眷属，林杨十年的等待让人唏嘘不已。我的感动还没来得及收，小颖就嚎啕大哭起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像要把这几年所有的委屈都哭出来一般，我无法安慰她，也找不到任何安慰的语言，因为所有的话语在她的故事里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于是我唯一能做的便是拥着她，陪她好好的哭一场，祭奠她那逝去的悲惨爱情。

我和小颖是在大学认识的，同寝室不同班，但这并不影响我们的感情，反而越发深厚，经常被别人笑说连体婴，我了解她正如了解自己。我清楚她的故事，她说那是初二的夏天七月，炎热的天气让人烦躁不安，但还得憋着口恶气参加期末考试，后来当考试铃声响起，监考老师抱着试卷步履优雅的走进来，那一刻，小颖的眼睛里绽放出前所未有的亮光，就像一匹饿了几天的狼突然看见了食物一样，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高温更加速了体内血液沸腾的速度，竟一点儿也不嫌热了。当然，那时我跟她还不认识，这些都是她转述给我的，虽然我觉得有夸大的成分，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在小颖根本还不知道什么是爱情的时候，她就已经情窦初开了。她的喜欢来得单纯而热烈，一考完试，就拉着同桌去了监考老师休息的办公室，吞吞吐吐的向她心中的男神（真实姓名不好透露，就定为X君吧，因为他具有神秘色彩）要到了电话号码，她说那次的考试她考了整个初中生涯最好的一次；她说他就像冬日里的阳光照进了心里，无法自拔；她说她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是遇到了他；她说她这辈子最勇敢的事是问他要了电话号码。

他们开始联系，但是并不频繁，有时X君会约小颖出去喝杯奶茶，青春期的少女总是有些烦躁不安，有些叛逆。这时的X君可以很好的开解小颖，充当了老师的职责，让小颖不那么任性。小颖说那时的自己只觉得他长得好看，又很亲切，所以大事小事总会告诉他，今天谁家的猫丢了，明天教室里谁的小说被班主任没收了，鸡毛蒜皮的小事，他也微笑着听着，从不打断，让小颖感觉找到了知己，有时小颖会喝着奶茶调皮的向X君说道：“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来，干了这杯，我们就是一辈子的知己啦。”X君用哥哥看着妹妹的眼神宠溺包容的看着她闹。也许大家会问，这么久了，这些事为什么还如此清晰的记得呢？小颖自从认识X君后，就开始写日记，把他们经历过的用白纸黑字记下来，她说时光会老去，记忆也会模糊，唯独这字迹永远那么鲜活清晰，不会随时间而消逝，我要永远记住我和他的点点滴滴。

要说小颖为什么如此迷恋X君，她说他不是很高，一米七五的个儿，小颖本身是个小公主，虽然X君长得不是很帅，却是小颖心中的王子。X君是个钢琴老师，比小颖大了七岁，小颖认识他时，正是最好的他，小颖生日时，他会为小颖弹一首自创的曲子，小颖失落时，他总是像大哥哥般温柔的开导她，甚至小颖难过时，他还会做甜点给小颖吃。后来小颖给我看了一张他的照片，他的确不是那种360度无死角的硬性帅哥，但他皮肤极好，五官长得很清秀，还有一双能在钢琴键上跳舞的巧手，自身有着文艺的气息，温文尔雅形容他不为过，其实在我看来就是奶油小生的类型，我是没什么兴趣的，但偏偏入了小颖的眼。

X君陪伴了小颖的初中时光，却缺席了小颖的高中和大学，女孩儿最美好的花季，他远赴日本留学，一待就是六年。照理说，他应该就这样变成小颖心中最熟悉的陌生人才对，然而时间并不能消除小颖心中的执念。后来小颖告诉我说，她以前只是单纯的想和X君待在一起，和他一起很舒服很安心，觉得他像大哥哥一样，后来长大后才发现那是喜欢，从少女时期的喜欢变为现在漫无目的等待。高中和大学的几年里，他们没有通过一次电话，有的也只是QQ，为了偶尔一次的聊天，小颖经常凌晨一两点钟才睡觉，因为有时差，小颖每次收到X君的问候，总是会开心好几天，然后告诉全寝室，大家在明面上都会打击她，笑话她，可心底里却为她高兴。大学上了计算机课后，小颖回寝室第一件事就是为他做了42页的PPT，全是想对X君说的话和他们俩的照片，然后发到X君的邮箱。小颖把和X君的聊天记录全部打印出来，装订成册。小颖最大的心愿就是在大四的时候去找X君，她为此学了日语，那时是大二，大学的课程没有高中多，却也不容小觑。每天要早晚自习，一天有八节课，如果你再参加下社团，那么你忙得可能连吃午饭的时间都没有了。但小颖明明是个小公主，却不怕累不怕苦，每天用午休的时间去隔壁的学校报了个日语培训班，学了整整一年的日语。那一年，小颖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我们一起吃饭的次数屈指可数，为此我还向她抱怨过好多次重色轻友。平时小颖省吃俭用，存了在我们还是学生时代认知里的好大一笔钱，六千多。小颖家里是中产阶级，不富裕但也不穷，可是每月的生活费也是固定的，不会比我们多多少。我不知道她是怎样一笔一笔的把钱存到这么多的，在我看来，小颖就像是飞蛾扑火般，义无反顾的扑向有可能把她烧得遍体凌伤的烛火。

小颖最喜欢的歌是容祖儿的《啜泣》，她推荐给我听，不待我听完，她便对我说她很喜欢其中一句歌词“我爱你这秘密谁愿意去证实，得到这忧郁症也不委屈，将灯光关上后便放心怀念你”，之前我在一本书上看见有人说，写歌的人最是矫情，听歌的人最是无情。因为你听的时候总觉得就是在写自己，有着代入感，但当你听完后，却连歌词是什么都记不得了，这不是无情又是什么？我觉得往往只有那些无病呻吟的人才是无情的听歌人，而有故事、有经历的人又怎会不珍惜好像是为自己而作的歌呢？小颖说她就像歌词里说的一样，每天睡觉前关灯后，便用一部分的时间来想念X君，那种想念并不强烈，淡淡的，若有若无，但却放不下。

我一度以为小颖会去找X君，就像是歌词里写的那样“为你我用了半年的积蓄，漂洋过海的来看你，为了这次相聚，我连见面时的呼吸都曾反复练习。。。。。。”那该多是感人肺腑，多刻骨铭心的爱情故事啊，哪知事与愿违，就在大三的那个放寒假前两周，小颖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是X君，他回来了。在六年后，他回来了，他约着小颖见了一面，我跟着去了，实在好奇，想见见他长什么样，让我们的室花和班花念念不忘好多年。接到电话的那天晚上，小颖喜极而泣，激动得像个孩子，手舞足蹈，嚷着要请我们出去吃好的庆祝。大家都以为这是守得云开见月明，真心为她高兴，哪知世事难料。我们第二天见面后，吃完饭，就一起沿着成都的玉林路走着，他们在前，我在后，离得远远的。岁月是把杀猪刀这句话是没错的，以前小颖的男神，现在长胖了好多，虽然没有大肚腩，但也配不上以前的温文尔雅了，听说他在日本学的是西点，我心里好笑着，可能是甜点使人肥胖吧，我觉得他配不上小颖，小颖一米七的个儿，身材高挑，五官长得清丽脱俗，一头柔顺的黑亮直发披在身后，作为女生的我也觉得她就是女神。人往往很奇怪，你一眼相中的是那副好看的皮囊，但最后难以放弃的却不是最初吸引你的外貌。人生若如初相见，何事秋风悲画扇。如果人都只是爱上最初的容颜，那么容颜改变，大概就会放下心中所爱了吧，无爱者，又哪里来的伤春悲秋呢？小颖最初迷恋的就是那副容颜，最后情根深种的却是他的灵魂，以至于现在他身材即使变了样，小颖却依旧喜欢。

我以为这是结局，他们俩也许会沿着玉林路缓缓的走着，从春夏到秋冬，从青丝到白发，然而天不遂人愿，远远的我只看见小颖蹲在地上，双肩颤抖着，而她身旁已空无一人。我追上去，想要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苦涩得张不开口，我慢慢蹲下，轻轻环抱着小颖，她早已泪流满面。

小颖后来告诉我说，X君之所以回国，是因为明年的三月要结婚了，新娘是小时候的青梅竹马，他只当小颖是妹妹，而这次邀请她出来，就是想跟她分享这个好消息。小颖说的时候心情已经平复了很多，她似乎还带着些苦涩的喜悦，好像是真心祝福他俩的。只是后来期末考完放寒假前，寝室聚餐时，她喝了好几瓶啤酒，又哭又闹，谁也无法劝住，只能陪着她疯，她说X君还邀请她参加他的婚礼，如果真是这样，她一定要去抢亲，砸场子，她流着泪说我的爱情还未开始，已经结束了，连告白都未说出口过，世界对自己真是不公平啊，我们说抢亲，砸场子算我们一份。

哭闹后，一切终将归于平静。紧接着大家都放假回家过年了，寝室里空空如也，别人的痛苦自己大都难以感同身受，我心疼小颖，却也没有办法。后来小颖跟我说，回到德阳，他们又见了一面，X君带小颖去吃了西餐，看了电影，明明是喜剧片，小颖说她居然看哭了，后来X君送小颖回家，给了她一个拥抱，再无其他。

故事到这里就该结束了，X君当然也没真邀请小颖去参加他的婚礼，小颖和我们也没去砸场子，我和小颖顺利的毕了业，走向社会，我们各奔东西，友情却依旧不减。

前几天，小颖在微信上给我发了一张女人的照片，图片中的女生大概三十岁，不漂亮，身材也不好，咧着嘴笑着，颇有些没心没肺的笑容，却让人看得舒服。晚上，小颖跟我视频聊天，她苦涩又无奈的介绍到，那是X君的老婆，她说我想不明白自己输给了什么，如果她比我貌美年轻，我心服口服，但是为什么？我没有给她解答，或许她要的从来就不是答案，她只是不甘，放不下自己的执念。X君其实是个渣男，留学的那几年里没有告诉过小颖他有女朋友的事，理所当然的接受着小颖的嘘寒问暖，跟小颖玩着所有单身男女都喜欢的暧昧。小颖差点儿就变成了人人唾弃的小三儿，我无法知道X君到底对小颖存在着什么样的情感，但我知道的是他心里某个角落一定有小颖走过的痕迹，小颖说她感觉得到X君有时候是喜欢她的，在日本的那几年里，不管再忙再累，X君一定会在零点为小颖送上生日祝福。记得一个人的生日那么多年，就没有一点点喜欢吗？

是啊，X君的老婆不高不漂亮身材不好也不年轻，小颖输给了什么？其实是时间吧，所谓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有佳人。纵使小颖与X君相遇得早，可在X君的心里面前，依旧迟了，我得感谢X君，他最后放过了小颖，也许这是他为小颖做的最后一件事，撇清所有的爱恋关系，将之定义为亲情，让小颖彻底死心，如果他为了小颖抛弃了现在的妻子，那么以后他也会为了别人而甩掉小颖。

不是所有的问题都会有答案，也不是所有的故事都会有结局。以前总以为爱情大抵只有两种结局，要么是择一城终老，然后携一人白首；要么是相看两生厌，然后相忘于江湖。我却忘了还有第三种，没有结局的结局，正如小颖的爱情，看似全是一个人的独角戏，可若是别人不配合，她又怎能唱几年呢？在未来，也许时间会给小颖一个答案，也许永远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