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囚禁者‖文/宿伯
被囚禁者
第一天。
云山艰难睁开双眼,眼皮像抹了胶水般干涩,他身上有很多伤痕,像是被车撞过一样。
这是个四四方方的房间,水泥地,光秃秃的墙挂着一面细窄的窗户,刺眼的太阳光直直射进来。
这是云山心里的第一天。
周围算上他有四个人,老头、女人、青年,各自占据一个角落,悄无声息地坐着。
云山想不起之前的事,后脑阵阵钝痛,嘴里呕出干涸的血腥味。
“你们知道这里是哪吗?”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刚刚外面的响声是什么?”
“为什么……”这么恐惧地看着我?
……
没有回答。
明明房间里有四个人,但云山感觉不到一丝生气。
饭点到了。
厚重的铁门下拉开小口,餐盘被推了进来,肉、菜、汤,美味,热乎,新鲜。
送餐口关闭。
云山愣住了,这只是一人的份量。
“咱们四个分一分吧。”
没人回答,没人动弹,云山攥着餐盘站在中央,最后自己将食物平均分配成四份。
太阳下山,夜晚来临,云山倚着墙壁睡意昏沉,在他陷入沉睡前,那三人依旧没动自己的食物。
第二天.
云山醒时太阳升起已久,阳光变得刺痛。
坚硬的地板和冰凉的墙壁让他浑身酸疼。
这是云山心里的第二天。
昨夜梦中他听见了打斗声,谩骂声,尖叫声,这三个声音意外地没有把他吵醒,可能他太累了。
青年消失了,他的食物留在地上,分毫没动,保持着原样。
“他呢?那个脸上写着小偷的人。”
在这里的每个人脸上都写着文字,女人脸上写着“武术演员”,老头脸上写着“商人”,就像各自的名片一样,云山不知道自己脸上写着什么,他询问过但得不到回答。
空闲时分,云山仔细思索脱逃方法。
他有了新发现,铁门的锁竟然是挂在里面的。
送餐口照常打开,云山照常把食物分给另外两人。
第三天.
食物照常没动。
女人消失了。
这是云山心里的第三天。
他擦了擦流到身上的口水,捂着胀痛的胃站起来。
突然有东西从身上掉下来,是女人束头发的长发卡。
云山看了看佝偻着的老头,问道:“你想出去吗?”
“你想出去吗?”老人重复了云山的问题。
这令云山惊讶,他本以为不会得到任何回答。
“我可以把门打开。”
“划算吗?”
“我需要自由。”
“显而易见,你不能获得自由。”
“我有能力。”
“踏出这道门,阳光会把你灼烧溃烂,包括你的能力。”
“没发现吗?食物越来越少了,留在这里会被饿死。”
“我可以不需要食物,你也一样。”
云山不想再与这神志不清的老头争论,他必须离开这个未知而怪异的地方,回到文明世界。
他用发卡撬开门锁,铁门厚重,门锁复杂,但还是被他打开了。
他没有把门关上,想为老头留一条生路,回头却发现老头早已不在房内。
门缓缓的,在金属拧转的声音里关闭。
外面是个更大的房间,四面全封闭,刺眼的镁光灯持续照射。
这里算上云山有三人,另外两人是医生和学生。
“这里是哪?”
“没人能经过的地方。”学生回答。
“你们为什么会在这?”
“我们甘愿在这,你呢?”医生反问。
“你在开玩笑吧。”竟然有人甘愿被囚禁在这鬼地方。
送餐口照常打开,食物是冷的,闻起来有些酸,仅有之前的二分之一。
“食物是慢慢减少至这个量的吗?”云山问。
“没错。”学生和医生异口同声回答道。
最后会饿死。云山想。
“那个小房子里有吃的。”
“那道门已经锁上了。”
“我可以打开。”
“锁头在里面,你忘了吗?”
第四天.
云山从软垫上醒来,这比倚着墙睡舒服多了。
这是云山心里的第四天。
医生和学生没有消失,送餐口只送进来一个光秃秃的餐盘。
在真正感到饥饿前,必须想出办法。
云山检查铁门上的大锁,这超出了他的能力范畴,必须要用钥匙才能打开,这让他感到绝望。
“我有钥匙。”学生说。
“什么!?能给我吗?”云山兴奋地问。
“我把它吞进了肚子。”
“……为什么?”
“因为我们是自愿待在这的。”
第八天.
这是云山心里的第八天,他能忍受饥饿的最后一天。
他发了疯似的翻遍所有能藏东西的地方,包括医生和学生的口袋及内衣。
最后,云山用力量和技巧优势将医生压制在地,在医生奋力挣扎下不慎扼死了他。
惊恐只持续半分钟,云山便冷静下来,因为他后面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与杀戮脱不开关系的事。
云山拿走医生的手术刀,把学生杀害后,剖出了门锁的钥匙。
他用沾满鲜血的手打开门锁,面无表情地推开门。
外面是个更大的房间,地板贴着白瓷砖,家具齐全,窗户外面能看见广阔的天地。
只要踏出这道门,他就自由了。
房间里算上他共两人,他的同伴英俊优雅,身材高挑,正坐在沙发上静静看书。
他的脸上没有文字。
男人的眼睛没离开书页,从容说道:“辛苦你一路走到这。”
“你……得了病。”
男人微笑着默认了,但云山看不出他得了什么病。
“门在那里,你随时可以出去,但出去后就再也不能回来。”
云山慢慢走过去,动作带着自己不理解的迟疑,近乎本能作用,他不想踏出去。
“没人能经过的地方”。学生的话在耳畔想起。
如果他走出去,可能会饿死在荒无人烟的外面,这令他恐惧。
“要留在这吗?”
“可以吗?”
“当然。”
至少要从这个人身上套出信息。云山想。
这个房间放置着巨大的书架,上面有经商管理、锁具结构、拳法太极、医学论述、作文素材等等多种类的书籍,男人手里正捧着百科全书。
男人侧头看向窗外,“黄昏到了。”
第九天.
生物钟准确卡住时间点,云山在柔软的单人床上,与朝阳同时醒来。
这不是云山心里的第九天。
自律多年让他对时间极度敏感,现在的时间显然不太对劲。
云山心里出现混乱。
“这是第几天?”
“不是第九天。”
“太阳升落了九次!”
“只升落了一次。”
饭点到了。
“那中心的红点就像巨大的真空地带,吸得她的心靠近肋骨,那是魔鬼,是晨曦之子路西法。”男人读完,合上书,站了起来,一如既往的优雅。
“今天是腿肉,你会喜欢的。伍斯特酱汁和月桂叶能把味道烘托得恰到好处,这次不放黑胡椒了,你对它过敏,不是吗?”
“我不过敏。”
“小偷先生过敏。”
男人微微笑着,为自己系上围裙。
云山站在窗边,外面是无尽的草地,无尽到让他彻底迷茫,他不知道该去哪。
“这是只为你做的。”男人将香气扑鼻的食物放在云山面前。
餐桌上两人面对面坐下,男人翻看着一本新书,安静的气氛下,云山很快便吃完了盘中的食物。
云山端着铁盘走到洗碗池,默默将盘子清洗干净,拿起抖水时,他看到了铁盘上映出的自己的脸。
“小偷”、“商人”、“医生”、“作家”、“杀手”……很多很多,很多很多,多到云山无法辨认自己的五官。
毁天灭地的急躁与绝望如洪水般席卷而来,云山将餐盘重重摔到地上,对着男人大打出手。
几回合后,云山很快就招架不住了。
他不懂,看似优雅的男人下手为什么这样狠辣。
黑暗中,他听到了缥缈的对话。
“博士,你……”
“融合失败,继续把我锁在这,决不能放弃枪械瞄准。”
“还有,把地上的食物打扫干净。”
……
……
解离性身份疾患,或多重人格,是心理疾病的一种。
较早的《精神疾病诊断与统计手册》(DSM)版本将其命名为多重人格障碍(Multiple Personality Disorder,MPD),后来改名为解离性身份疾患(Dissociative Identity Disorder,DID)。
“简而言之,身体,变成了合租房,里面的人,不一定都是朋友。”
……
故事还没结束。
从第一天开始。
这是云山心里的第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