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君《年末送别三婶》
年末送别三婶
得到三婶去逝的消息那天是腊月廿八,我和妻子急忙赶去三十公里外的老家。只见三婶已经被穿上从寿衣店买来的花花绿绿的送老的衣服,直挺挺地躺在堂屋里临时搭起的床上。其实我们昨天才刚刚看望过她,虽然当时感觉她精神不太好,但却没想到那竟是最后的永别,这大大地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说起三婶,大家都说她这辈子也算是受够罪了,当然,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三婶是改嫁后跟了三叔的,那一年我也就十岁左右,跟她一起来的还有一个女孩。据说,原来的丈夫对她特别不好,经常打她,最后还把她踢出家门。嫁给三叔以后,家里的经济条件一直不是很好,尽管每日里在农田里劳作,混得还是缺这少那,一年难得吃上几回白面馒头。
三婶的身体一直比较弱,并且随着年龄的增长,背驼得愈加厉害,等到六十多岁的时候,每每站起来,那头低得仿佛能碰到地面。但她对人非常热情,即便是我去她家,她只要听见了也要亲自迎到屋门口,虽然说话时总感觉她底气不足,但她仍然喋喋不休地说起来没完没了。
弟弟初中毕业后到一家公司去打工,家里的收入有了明显地改观,使得这个贫穷的家庭有了一丝的喘息机会。但三婶却又时常牙痛,她只好不停地吃药抑制。这时,三叔身体也感觉不适,后来查出来他患了喉癌。三叔做完手术,身体极度虚弱,家里的活计几乎全部落在三婶一个人身上,她只好拖着虚弱的身体忙这忙那,每日里如同蜗牛一般地操劳。
三叔还是没能保住性命,抛下三婶到另外那个世界去了。由于弟弟离家较远,工作又忙,回家的次数有限,大部分时间都是三婶一个人守在家里。
三婶的牙痛令她痛苦万分,吃药已经无法止住她的牙痛,一家人只好把她送进了医院,诊断为神经性牙痛。医生建议截断面部的神经,这样才能止住牙痛。开始三婶十分害怕这个手术,但经不住大家的劝说,最后还是做了这个手术。很快,三婶的牙痛止住了,应该说手术的效果很不错。医院为了宣传这个手术,还让电视台专门采访了三婶,高兴得三婶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但大家并没有想到,这个手术效果仅仅维持了一年,三婶的牙痛病又犯了。医生说是原来截断的神经自己又恢复了,但这次不能再截了,不然就可能形成面瘫。
为了止住牙痛,三婶只好每日里吃药,有时牙痛的厉害,她就偷偷地加大药量。三婶胆小,也是牙痛把她折磨得胆战心惊,为了防止吃起饭来突然牙痛,她就先吃药再吃饭,大家都说这样不行,但三婶仍然坚持这样做。看到三婶痛起来那难堪的样子,大家也就没法再劝了。由于长时间的吃药,三婶的胃渐渐出了问题,吃不下饭,睡不着觉,这令她苦不堪言。
三婶的苦日子并没有就此罢休,夏天的时候,她感觉脚底不适,慢慢地长出来两个泡,越长越大,说不清泡里面是水还是血,有时破了就很难止住。家人把她送往医院,医生诊断说这是癌变的前兆,必须做截肢手术才行。这让大家十分为难,因为就凭三婶的身体,估计她不一定难撑到下手术台,但不做手术就只好这么慢慢地受着,最后谁也下不了决心把她送到手术台上。
夏天的时候,我去看望三婶,见她脚底上的两个泡都有大枣那么大,她无法下床,自己用一个棉棒不停地往上抹药,房屋充斥着说不清是药还是泡里流出来的怪味。牙痛仍然在折磨着她,床头上摆着一箱治牙痛的药物,我感觉十分心酸,但我却无力解脱她的痛苦。
最后一次去看她,她说自己大便不通,说话时有气无力,我们劝她想开些,但她好像睁眼已很是艰难,面部虚肿得已经看不出她原来清瘦的模样。我预料她活不过百日,但这才过了一天,就传来三婶去逝的噩耗。
腊月三十,2017年农历的最后一天,我们怀着沉痛的心情,将三婶安葬在青山脚下。天悲地恸,斯人已逝,山上燃起无名的大火,三十多个人奋力扑救,火势才得以灭掉。
俗语说:七十三、八十四,小鬼不叫自己去。三婶正好应验了这句话,她在即将过去的七十三岁这一年的年末,还是永远地离开了我们。愿三婶在天堂里能有个好的归宿,结束这病痛的折磨,从此幸福生活。
愿她老人家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