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丽霞【散文】父亲和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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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
文
品
读
父亲和我们
小时候，老爸在我们心目中的形象就是冷峻严肃、不苟言笑。妈妈经常用“铁匠回来了哟！”来吓唬不听话的我们。
哥哥姐姐读小学时，每到星期六下午，不管哥哥姐姐在外玩得多嗨，都会用一个眼睛瞄着老爸回家的方向，远远看见老爸骑着自行车来了，大家赶紧往家里跑，尽管脸上挂着汗珠儿，也来不及擦拭，拿书包、找课本、做作业，没有打闹声，偶尔有小声嘀咕，好一个浓厚的学习氛围！老爸停好自行车，进屋来，用他那严厉的目光把兄妹三人扫视一遍，然后坐在一边歇气。谁也不敢上前亲近一下离别一个星期的他。我虽然在学前放场，听说老爸回来了，行为也会收敛很多，至少不需要妈妈满院子呼唤我。因为老爸常常杀鸡吓猴，让大哥二哥烧掉心爱的军棋子，命令二哥毁掉千辛万苦绑的高跷，恶狠狠地逼姐姐开口说话……所以我的野性在他面前不敢流露半分。也许是幺儿幺女儿命肝心的缘故吧，老爸用他独特的方式表达对幺女儿的爱，不笑，硬生生地把我搂在怀里，我浑身不自在，动都不敢动一下，怯生生的，找个理由，不要老爸抱。那时候，老爸是我们四兄妹名副其实的“铁匠”！
知识改变命运，老爸尤其重视对子女的教育。老爸不想儿女重蹈祖辈们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覆辙，于是把哥哥姐姐相继拖进城读书，过着一拖三的生活模式。这样不但能减轻妈妈的负担，而且能更好管理他们的学习。83年底，大哥二哥上高二，姐姐上初二，老爸既要给学生们当老师，又要给儿女们当厨师。老爸实在是太劳累，而且三个孩子也没照顾好。妈妈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当机立断不在老家种地了，进城照顾全家人的生活。我也被老爸变成了城里的小学生，结束了妈妈独宠悠哉乐哉的日子。大哥二哥借住在黄老师的寝室里，老爸的寝室两间，里外各一间，不足三十平米。外面一间既是我和姐姐的卧室、学习的地方，又是老爸办公、接待客人的场所。另外老爸还向领导申请到围墙边的小棚棚儿，做厨房，除了灶，刚好能放一个烤火的炉子，一家六口总算蜗居在一起了。第一年，吃的粮食、油肉是妈妈下放到户两年以来千辛万苦、口存牙攒的结余。坐吃山空不是长久之计。84年冬天，老爸找到一个很好的机会，把我们兄妹四人转为非农户口，用那时的话说吃上商品粮了，彻底解决了一家人吃的问题，一家人有说不出的高兴。为了走出经济困境，妈妈承担了所有家务，老爸一边在学校当班主任、语文教师，一边在卫校做兼职，两边奔走，用嗓过度，一天下来累得老爸回到家无话可说。那时候，老爸是一家大小的脊梁！
总以为老爸不会笑，85年的夏天我终于见到了老爸会心的笑。大哥、二哥寒窗苦读，不负众望，分别收到了来自恩施和上海的大学录取通知书，姐姐以优异的中考成绩进入了利川一中快班。那个年代一个家庭两张大学录取通知书、一张重点高中录取通知书，在小小的利川县城里成了一段佳话。儿女成了老爸的骄傲，他如释重负，喜不胜收，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喜讯的传来成倍加重了家里的经济负担，老爸一个月工资97元，大哥二哥生活费需要70元，剩下27元根本不够家里的日常开支。爸妈开流节源，精打细算，总算熬过了最艰难的拖儿荒时段。那时候，老爸成了家里的铁算盘！
自从哥哥姐姐上大学以后，老爸的性情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常在灯下给远方的儿女写信，称呼他们大毛二毛三毛，格外亲昵，字里行间写满了对他们的牵挂和期许。哥哥姐姐也挺懂事，虽然老爸给的生活费很拮据，大家都体贴爸妈的不容易，总是报喜不报忧。爸妈身边就剩下我还在上小学，老爸对我格外宽容。他下围棋我可以观看，通过他们对弈时的语言，我学会了围棋的基本规则，到后来我在围棋盘上摆上25颗子，他教我缴杀围棋，每下一子都会向我宣战：“缴你的大龙！”我就在老爸的缴杀下，逃命，做眼儿，护大龙 。我作业完成后可以和小伙伴排队打乒乓球、玩扑克。
我有一次期中考试数学考了100分，语文只考了76分。按常规，我是会挨批评，甚至被罚跪的。出乎我意料，所有的惩罚都没有。语文老师是老爸曾经的同事，老爸却在我语文试卷上签写这样的话语：老师辛苦了，请来我家喝酒！我气得把试卷揉作一团，老爸没生气，还哈哈大笑。学校要收摆手舞服装的钱，他非要我跳一遍了才给我钱。不过，也有我捉弄他的时候。一天，妈妈弄的菜还不错，老爸自斟自饮，一杯过后未尽兴，把酒杯递给我说：“老幺，到厨房再给我倒一杯。”我接过酒杯，在厨房的水缸里舀上满满的一杯水，忍住不笑，小心翼翼地朝里屋走去。一向节俭的老爸见酒要洒出来了，嗔怪道：“幺儿，囔们倒这么多哦。快，快！让我喝一口了着！”说着嘴巴就凑近我手中的酒杯。我再也忍不住了，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大家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儿。正因为这样，我在他面前就没有哥哥姐姐那么紧张，敢顶嘴，敢撒娇，敢在太岁头上动土。那时候，老爸是我的大朋友！
时光流逝，老爸两鬓斑白，四个儿女陆续参加工作，结婚生子。随着孙辈们的到来，由于隔辈儿亲，老爸对孙辈十分溺爱，我儿子要看动画片不吃饭，被我们教训哭了，他拿出老爸当挡箭牌：“大尕说滴，吃饭时不能把小孩弄哭！”
老爸每个月退休金不少，他常把一生的理财之道挂在嘴边：“钱财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要用在刀刃上，该花钱时大把大把地花，不该花时，一分钱都不花。”自己花钱不该花，一分都不多用，对儿孙们却倾其所有，每个子女买房子他要给钱；每个孙子、孙女十二岁以前，过年要给压岁钱，过生日要给蛋糕钱；每个孙子、孙女上大学他都要给钱。就在去年八月，他还把仅有的存款平均分成五份，分发给孙子、孙女。那时候，老爸成了子孙们的“福利机构”！
去年农历九月二十，老爸身体不适进院检查，确诊为小细胞肺癌，医生说最多还有三到六个月的生存时间。我们全家总动员，和医生一起制定最佳治疗方案，保证最好的营养支持，悉心照顾生活起居，让老爸成功接受了七次化疗，大大超过了医生预言的时间。如今，老爸成了我们一家人地牵挂！
看着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的老爸，回忆着他与我们生活的点点滴滴，老爸为儿孙们不图回报，默默奉献的画面跃然纸上。我不期待下辈子我们还能遇见，我只希望这辈子我们在一起的时间能长一点儿，再长一点儿……
编审：宋光平
作
者
简
介
作者： 张丽霞，七零后，湖北利川人。三尺讲台十九载，关爱民生十余年。工作理念，爱岗敬业；生活信条，阳光总在风雨后。
温
馨
提
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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