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大土豆

编辑：Mr.Friday

图片：网络及电影截图

绘画作品：《燃烧女子的肖像》

星期五言：2019年的戛纳电影节上，走红毯的五个黑衣女人带着《燃烧女子的肖像》吸引了众多记者和观众的目光。对，就是这部电影获得了主竞赛单元金棕榈大奖的提名，还抱走了戛纳最佳编剧奖。众所周知，2019年戛纳电影节竞争激烈，西班牙国宝级导演阿莫多瓦带着《痛苦与荣耀》，美国导演昆汀·桑塔提诺带着《好莱坞往事》，韩国导演奉俊昊带着《寄生虫》进入了决赛圈，角逐金棕榈大奖。可是，这位名不经传的女导演，用一种极简的风格，拍摄了一部美得让人窒息的电影。很多曾到戛纳现场的观众说，本来是要去看阿莫多瓦电影的，结果被这部电影迷上了……这部电影究竟有什么魅力，让观众惊呼美到窒息？下面星期五君从叙事，镜头蒙太奇、电影空间来逐一告诉您。

一、电影暗藏的叙事线：古希腊神话之俄耳甫斯的回头

电影有两条故事线始终交织着推进剧情：一条在明，一条在暗。

在明的故事线是在1760年的法国，一位女画家玛丽安被邀请去一个海岛为一位贵族小姐画像。贵族小姐埃洛伊斯生性怪癖，一直穿着修女服，不肯和人说话，不愿意被画家画，也拒绝婚姻。所以画家的任务就十分艰巨，她需要在贵族小姐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画出一幅人物画像……两个人的故事就这样展开了。

很多观众都说这是一部慢性子的电影，不仅情节慢，对话少，留白多，而且没有背景音乐。就像是日常生活的一种展示，但是每一帧镜头的画面却像是18世纪绘画呈现出的状态。就在这样的缓慢节奏里，导演埋下了一条暗线。

在电影的1小时10分58秒时，曾经潜伏的那条暗线才慢慢浮出海平面。电影这个地方，埃洛伊斯和画家玛丽安还有女仆围在壁炉前读书，埃洛伊斯读着罗马诗人奥维德所著《变形记》中关于俄耳甫斯的神话故事：

他担心她跟不上，渴望看一眼，禁不住

回头一望，在这瞬间她又滑落了深渊。

他急忙伸出双臂企图把妻子抱住，

但这不幸的人只抱住了倒退的气流。

而再一次被死亡攫取的她，对丈夫

毫无埋怨（怨什么？除非是爱她太深？）

她只吐出最后一声“再见”，不知丈夫

能否听见，就落回了她出发的原处。

——摘自豆瓣（飞白译）

这一段是古希腊神话中关于歌手俄耳甫斯和妻子欧律狄克的故事。他们新婚不久，欧律狄克被毒蛇夺去了生命。俄耳甫斯伤心欲绝，决定去冥国将妻子寻回。去往冥国的路上都是怪兽鬼魂，阻碍重重。但是俄耳甫斯用自己的琴声和歌声一路唱着、弹着，感动了冥河上的鬼魂为他摆渡，感动了冥国国王哈德斯和他的妻子珀耳塞福涅，冥国决定让俄耳甫斯带走他的妻子欧律狄克，但是有一个条件，到达之前不可回头。俄耳甫斯答应了，于是就带着妻子的灵魂上路了。离开冥国的路上乱石陡峭，他担心身后的妻子，于是回头去看，妻子消失在了永恒的黑暗中……

俄耳甫斯的神话其实就是这部电影的灵魂所在。

从这一刻开始，两位主人公探讨关于“回头”的看法，就暗示了她们的选择。女画家玛丽安认为俄耳甫斯选择了留住对妻子的回忆，而放弃了相聚。他的选择是诗意的而不是情爱的。埃洛伊斯认为可能欧律狄克也在后面想着：回头吧。她留住对丈夫的回忆，而不是跟着他去人间重聚。

故事从这里开始进入了真正的“选择”时刻。俄耳甫斯的神话引入电影之后，就一直做为两个人行为的哲理考量。

比如，在玛丽安离开的时候，埃洛伊斯追出去，说了一句：Retourne-toi.（回头）

这是她们第一次在一起读《变形记》，埃洛伊斯说过的那句话。用在这里，也暗示着她的选择。

女画家的离开了海岛。她选择了诗意和艺术。多年之后，她借用了父亲的名字参加了画展。画展上，一位老者对这幅画做了评价：关于俄耳甫斯的画通常是画他转身前的，或者是转身后欧律狄克死去的那刻。这一幅画里，他们有机会告别。

这就是俄耳甫斯神话在整部电影里所起到的作用。用神话的故事来暗喻两个人之间的情感。有一种古老宿命感，又有一种含蓄和艺术的美。

二、几组镜头的蒙太奇：电影语言的诗意解码

整个电影，就像是埋藏密码的藏宝图。导演太善于运用蒙太奇，以至于观众要看多遍，才能找到密码。但只要你细细品，就会发现很多电影中或者电影外的密码是链接的。这也是做为一名女性导演的细腻之处，当然这也是女性电影的特征。

（一）颜色对比

1.红与绿

细心的观众可能会发现，这部电影中一直在谈到的“俄耳甫斯神话”有一副画中，俄耳甫斯是穿着绿色的衣服，欧律狄克穿着红色衣服。

电影中，两位主人公也是设计的红裙和绿裙。这也是正好的映照之处，她们在对这个神话进行着解读。

2.蓝与白

在电影结尾，我们前面讲过，最后女画家参展的那幅画，是她对俄耳甫斯神话的新阐释，是一个艺术家的再创造。画中俄耳甫斯穿着蓝色的外衣，欧律狄克穿着白色的纱裙。而在一旁的画家穿着正是蓝色的衣服，而贵族小姐埃洛伊斯和她告别的时候穿着是白色婚纱。

两组颜色的对比，是导演对电影节奏把握的体现。通过蒙太奇的方式，将密码藏在电影色彩之中。

（二）真花与假花

在电影中，几乎所有的角色都是女士。零星几个男士角色出入镜头极少。剧中的女仆也是一个重要的角色。最开始，厨房中有一束鲜花，女仆在鲜花下面绣花。那个时候，夫人刚走，画家和埃洛伊斯的情感正在酝酿之中，就如这新鲜的花朵。

而在电影结尾，五天过去了。女仆的绣花已经完成，而现实中的花朵也败落了，此时预示着现实的一段感情将要枯萎，而抽象的思念将刻在心中，这也是绣花完成的意义所在吧。

再美的爱情都是短暂的，只有艺术上的爱是永恒的。

（三）新生与死亡

大家可能对女画家、埃洛伊斯帮助女仆流产记忆犹新。也是在帮助女仆的过程中，三个人的感情得到了升华。从主仆关系到了一种超越这种关系的女人关系之中。她们承担着同样的命运就是生产。但是这种命运对于她们来说，是喜悦也是苦难。

女仆在进行流产的时候，导演安排了一个婴儿躺在她身边，镜头对准两个人，这是一种对比，一个代表新生，一个代表消亡。

（四）《四季》

第一次画家问埃洛伊斯你听过管弦乐吗？她说没有。画家用钢琴模拟出了管弦乐演奏的《四季》，那一刻一种莫名的情愫溢出画面。

最后一个镜头，那个长长的凝视镜头。或许你曾经看过《请以你的名字呼唤我》，是不是有些似曾相识？随着《四季》音乐的起伏，埃洛伊斯的眼泪喷薄而出……岁月长，回忆更长。

（五）28的秘密

这部电影最大的隐秘莫过于28个数字。两位主角参加电影节的时候，也一直展示这句话：“第28页，艺术家决定画下坦诚无畏的自己！但当时不知道代表着什么。后来才发现，这是电影戏里戏外的秘密。

电影之中，埃洛伊斯让画家在第28页画上了自画像做为留念。多年以后，当画家去参展之时，画家偶然发现了展览名录上有熟悉的名字，便去寻找，结果在一个很细微的地方发现了28页。两处对比，一晃多年，深藏的感情未变，感叹万千。

电影之外，埃洛伊斯的扮演者阿黛尔和导演曾经是情侣，有人说两人相识时导演28岁，两人分手时阿黛尔28岁。还有人说，两个人合作的电影《水仙花开》剧本的28页是阿黛尔的痛苦记忆，导演为了保护阿黛尔在电影中删除了这个段落。这是微博上一位影迷这么说的，本人看后颇多感慨。导演是一位细腻的艺术家，是一个将温柔与包容给予爱人的艺术家。

三、空间的调度——宏大与特写

对于电影来说，空间也是叙事的一种方式。

在这部女性主义电影中，常常看到宏大的镜头。海滩、高山以及草地，这些宏大的景物却又用诗意的色调进行融化，形成一种独特的韵味。比如海边的场景，一个人站在大海边上，本是冷的色调。可是当你看了电影之后，内心感觉确实暖色的。

导演除了很多地方用宏大景物的空镜头，当然更多的就是特写了——凝视的特写。

画家要去画贵族小姐，那么就一直处于凝视对方的状态，细小到手指在阳光下的状态，眼睫毛的张开程度，耳朵的轮廓等等，这些凝视的镜头其实就是在暗示着另一个命题。这个命题最后被埃洛伊斯一语道破，当您凝视我的时候，我也在看着您。

从宏大到特点，导演运用自如，虽然这是一部女性电影，但是却丝毫不缺乏阳刚之气的。

最后想说的是，电影能够打动观众，不仅仅在于故事。因为电影是一个综合性的艺术，它包括运动镜头、色彩、空间以及蒙太奇的运用，还有音乐、剪辑和节奏的配合。这部电影成为戛纳电影节上的一颗温柔的明灯，所有的爱情都会逝去，但是只要我们记得美好，就是永恒。画家能够在28页画下坦诚的自己，导演则是在这部电影中拍下了坦诚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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