刍议《伤寒论》中津液的耗损途径
作者 / 杨芸 李凡娥 高中祖
云南中医学院(杨芸),基础医学院(李凡娥、高中祖)
编辑 / 刘刚 ⊙ 校对 / 钱秀华
I导读:津液有固护机体、防御病邪的功能,这种思想在《伤寒论》中有着充分的反映。人们要想不得病或少得病,必须重视保护体内的津液。如张景岳说:“五液充,则形体赖而强壮。”人若津液不充,则筋枯髓减,皮槁毛脆,脏腑虚弱,即易为病邪所害。本文是三位年轻的作者所写,将《伤寒论》中关于津液耗损的各种途径做了很好的归纳和总结,为学习者带来了有效的便捷。
在《伤寒论》六经病传变中,每一经的病变都涉及津液异常产生的病证。正如陈修园《长沙方歌括·劝读十则》中提到: “ 《伤寒论》一百一十三方,以存阴津为主”。可谓一语道出津液的重要性。《医学三字经》中指出: “长沙论,叹高坚。存津液,是真诠”。故阐明津液耗损途径,对分析六经病的病因病机、确立治法方药均具有重要意义和价值。 “存津液”作为《伤寒论》的主要学术思想之一,备受历代医家所重视。在《伤寒论》中,津液的存亡关乎六经病之发生、传变以及治法的确立。理清津液耗损途径,方可准确辨证施药。以下从外耗、偏渗、下渗、内损 4 个方面阐述津液的耗损途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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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耗
外耗即是津液从汗亏竭,多由于汗出太过引起津液亏耗,《灵枢·决气》言“腠理发泄,汗出溱溱,是谓津”,可见津汗同源。在《伤寒论》中,引起汗出过多、津液耗损的原因有邪迫汗出、误用他法及药后调护不当等。
1 邪迫汗出:
生理情况如《灵枢·五癃津液别》云: “天暑衣厚,则腠理开,故汗出”。若风湿热等邪气袭表或内迫,则引起汗出异常,津液受损。如风邪袭表、营阴失守之汗出,乃营卫不和而津液外泄,治用桂枝汤调和营卫则津液自和。再如表邪内陷,邪热迫肺之汗出,为肺热壅盛、迫津外泄,治用麻黄杏仁甘草石膏汤,用此方清热宣肺,则汗出自止。再如风湿相搏、卫阳不固之汗出,乃风盛于表故见汗出津伤,治用甘草附子汤温经散寒、祛风除湿,则津液和。再如表阳不足、卫外不固之汗出,伴心下痞者, 治用附子泻心汤扶阳固表消痞, 则阴阳调诸症愈。以上虽同为汗出津伤,但由于病机不同,治疗方剂各异。
2 误用他法:
仲景所设治疗大法, 用之得当则邪去正安;用之不当易伤正耗津。正如《伤寒论》第 16 条“太阳病三日,已发汗,若吐,若下,若温针,仍不解者,此为坏病,桂枝不中与之也”。误用他法,病情发生变化,应“观其脉证,知犯何逆,随证治之。 ”如第 245 条“阳脉实,因发其汗,出多者,亦为太过。太过者,为阳绝于里,亡津液,大便因鞕也”。李维林认为,此处的亡阳即为亡津液,体内津液损耗,形成阳明燥实证。再如邪气袭表,误用下法,致邪热内陷,外蒸体表,则汗出津伤,治用葛根黄芩黄连汤表里双解。再如,太阳病误用火法致使大汗出,津液耗损,待胃中津液得复,则邪去欲解。可见误用汗、下、火等方法致津液受损可加重病情。临床用药需辨证施治,谨防他变。
3 药后调护不当:
服药后应谨遵仲景方后所注的医嘱,防汗出过多伤津耗正。如服桂枝汤及其类方后,宜“微似有汗者益佳,不可令如水流漓,病必不除”。若汗出不彻,则“啜热稀粥,以助药力,温复另一时许”以充津液、滋汗源。再如服麻黄汤及其类方后,汗出过多,应及时用“温粉扑之” 。如若不然,则“亡阳,遂虚,恶风烦躁,不得眠也”。可见仲景方后调护,旨在养津扶正祛邪。
2
偏渗
偏渗是指津液从小便而损失,主要表现为小便频数、短赤或不利。津液与小便的关系正如《素问·灵兰秘典论》所言 “膀胱者, 州都之官, 津液藏焉, 气化则能出矣”。故津液的代谢与膀胱气化关系密切。生理情况下,膀胱的气化离不开肾的蒸腾气化以及肺脾的协调作用。在《伤寒论》中引起偏渗的原因有邪迫膀胱、误用他法 2 个方面。
1 邪迫膀胱:
偏渗的病因病机有寒热虚实的不同,如太阳经表之邪不解,化热入腑,与津液相结,影响膀胱的气化功能,故见小便不利,津液输布失畅,治用五苓散化气行水,畅调津液。巩慧认为,五苓散中的病机包括津液亏虚,是无气虚阴虚以及明显热象的津液亏虚证,临床上若见口燥咽干、渴欲饮水,小便短少,大便干结,舌焦或裂、舌红少津,脉细数无力等证,可用五苓散以生津化津。再如《伤寒论》第 20 条的“小便难”,乃肾阳亏虚、气化失常,固摄无权所致,治用桂枝加附子汤以复其阳,则气化功能恢复,小便自调。所以陆渊雷云: “津伤而阳不亡者,其津自能再生,阳亡而津不伤者,其津亦无后继,是以良工治病,不患津之伤,而患阳之亡”。再如第 247条“趺阳脉浮而涩,浮则胃气强,涩则小便数。浮涩相搏,大便则鞕,其脾为约,麻子仁丸主之”。此系胃热盛与脾阴虚并见,脾之津液亏乏,不能为胃行其津液,胃热逼迫津液偏行于膀胱,故见小便数,治用麻子仁丸泻热润肠。再如阳明热盛,下迫膀胱,则见津液外泄之遗尿,治用白虎汤泄热存津。李祖佑等认为,若兼见烦渴之症,非白虎加人参汤不能清其热、养其津。
2 误用他法:
《伤寒论》中有将近三分之一的治法为失治误治所设,由此引起的津液失调、小便异常不在少数。如第 59 条“大下之后,复发汗,小便不利者,亡津液故也。勿治之,得小便利,必自愈”。从小便不利到小便利,反应的是津液从亏亡到复原的过程,此条误用汗下之法伤其津液,以饮食养其源,津液得以恢复,小便自然通利。再如第 250 条“太阳病,若吐,若下、若发汗后,微烦,小便数,大便因硬者,与小承气汤和之愈”。太阳表证误用汗吐下之法,津液受损,邪热入里,热迫津液偏渗于膀胱, 故见小便数, 治用小承气汤清泻阳明燥热。杜文孝等认为,小承气汤过服有伤津之虑,为取和胃气而不伤津之效,应谨遵仲景之戒“若一服谵语止者,更莫复服”“勿令致大泄下” 。再如第 110 条太阳病误用火法,热郁于内,不得下达,津伤乏源,气化失司,故见遗尿,治用大柴胡汤疏通阳气,清泄郁热。
3
下渗
下渗是指津液从大便过度流失而致亏损, 在 《伤寒论》中有“大便微硬” “有燥屎” “大便难” “不大便” “大便乍难乍易” “大便溏” “下利”等表现,均涉及到津液异常。其原因主要包括邪迫大肠和误用他法 2 个方面。
1 邪迫大肠:
通过大便性状、排便情况了解大便正常与否,进而判断邪正盛衰、病势进退以及津液耗损情况。 《素问·灵兰秘典论》言“大肠者,传导之官,变化出焉”。寒湿热等邪内侵,势必导致大肠传导功能异常。如热结阳明,热盛津伤,燥热内结,故见数日不大便,治用大承气汤泻热存津。如中焦虚寒,内生寒湿,下利不止,津液亏耗,治用四逆辈温阳健脾,下利自除,津液恢复。厥阴热利,湿热内盛,气机不畅引起的下利,治用白头翁汤清利湿热,止利存津。 《伤寒论》第 319 条“少阴病,下利六七日,咳而呕渴,心烦不得眠者,猪苓汤主之” 为少阴阴虚,水热互结,津液运行失常。沈永勤认为,得猪苓汤后,水邪除、热邪清、阴不伤,津布复常而病瘥。
2 误用他法:
《伤寒论》论述的失治误治较多,其中因失治误治而致津液从大便亏损者如第 137 条“太阳病,重发汗,而复下之,不大便五六日,舌上燥而渴,日晡所小有潮热,从心下至少腹鞕满而痛,不可近者,大陷胸汤主之”。本条误用汗下之法,致使津伤胃燥,水热互结,治用大陷胸汤泻热存津、峻下逐水。第 181 条太阳病误用汗、下、利小便等治法后,津液伤亡,转属阳明而见大便难,治用承气辈急下存津。第 150 条“太阳少阳并病,而反下之,成结胸,心下鞕,下利不止,水浆不下,其人心烦”。此条误用下法,太阳少阳之邪入里,虚其胃肠,下利不止,津液受损。刘渡舟认为,治疗应投以理中汤类,温补脾胃,利止津自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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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损
内损是指体内生成不足或输布受阻引起的津液亏耗,因津亏而不能发挥其正常生理功能,多由失治误治引起。于海亮等认为, 津液的输布主要以伴随血液运行的形式而存在。张景岳在《景岳全书》中论及津与血的关系“灌溉一身,无所不及……津液得以通行”。可见气血运行正常与否关乎津液的运行。 正如第 116 条所云 “微数之脉,慎不可灸,因火为邪,则为烦逆,追虚逐实,血散脉中,火气虽微,内攻有力,焦骨伤筋,血难复也”。 “微数之脉”多指阴虚火旺,误用火法伤津灼液、阴血难复,故肌肤枯燥、焦骨伤筋。如 111 条“太阳病中风,以火劫发汗,邪风被火热,血气流溢,失其常度……阳盛则欲衄,阴虚小便难。阴阳俱虚竭,身体则枯燥”。此条太阳中风,当用汗法,误以火劫,必致伤津亡阳,伤阴动血,治当益气养血。这充分说明《伤寒论》不仅重视阳气,且也十分重视阴津。这对后世温病学家启发颇大,认识到温热之邪最易耗伤阴津,提出“留得一分津液,便有一分生机”的治疗大法。
结语
综上所述,津液可从汗、小便、大便以及体内等 1 种或多种途径亏耗,如白虎汤证既有汗出又有遗尿,再如小承气汤既有大便硬又可见小便数。究其原因,除外感六淫及内生五邪外,误用他法致津液耗损占一半以上,故在治疗上需辨证施治,切不可乱投他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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