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天才捕手,更是精神之父
时至今日,即使纸媒繁荣的时代已然远去,做着文学梦的青年人并没有减少。因为在任何时代,文学都是人类不可匮缺的养料。文学在成就人类历史进程中的地位一直举足轻重。
回望上世纪二三十年代,全世界出版业都被文学喂养、激发甚至引领。那是文字的盛世。在黑暗中摸索创作的人,无不期待着伯乐从天而降。这伯乐可以是文学前辈,评论家,也可以是出版社编辑。海明威,菲茨杰拉德,他们都有幸遇到了一位伯乐,他就是美国斯克里伯纳出版社的麦克斯·珀金斯。珀金斯慧眼识才,出版了很多名作家的处女作,既修改他们的书稿,也疗愈他们的心灵。
以珀金斯传记为题材的电影《天才捕手》所讲述的,就是伯乐与千里马的故事。科林·费斯、裘德·洛、盖·皮尔斯、妮可·基德曼共同演绎了这部编作传奇。
由于耳疾,珀金斯在任何时候都戴着帽子,外出时总是身着绅士三件套,外在形象的单调和专注正说明了他生活的单调和专注。每天早上乘最早一班火车到出版社工作,再乘最晚一班火车下班回家。当妻子在家里排演戏剧时,他没有娱乐。当妻女外出度假时,他也没有假期。他只是日复一日看稿,用敏锐的洞察力挖掘。他发现、捕捉埋没于凡间的天才,花费巨大精力,重重打磨他们,让他们发出熠熠之光,照亮读者,也照亮文学史。
当托马斯·沃尔夫花费四年时间写出的小说手稿《啊,迷失》经妻子艾琳和朋友的推荐放到珀金斯桌上时,沃尔夫仍然处于失意状态,因为几乎所有的出版商都拒绝了他的作品。
在办公室,在家里,在火车上,珀金斯读完了长长的手稿。他在碎片化的语句之间,发现了散文化的美妙的叙事方式,他意识到又遇到了一个旷世之才。所以,当沃尔夫来到出版社,打算接受失败的打击时,珀金斯给他的,却是一个装着订金的信封的意外之喜。
珀金斯除了大量删改作品追求精致之外,还给小说改名为《天使,望故乡》。如你所知,小说一炮而红,沃尔夫一夜成名。这个因为个子太高要在冰箱上写作的作家,很快开始了第二部小说《时间与河流》的创作。而珀金斯能做的,就是放弃一切家庭活动,随时删改沃尔夫因思维发散而天马行空的文字。珀金斯为小说起的名字既简洁又吸引人,他真是把编辑职业做到了极致。
作品出版带来的巨大荣耀让沃尔夫当众大喊:“麦克斯,我爱你!我最爱你!”他说,他最后一次看见父亲是在火车上,他的一生,似乎只是为了回到“父亲”身边。
沃尔夫在小说中写:“我们之中有谁真正知道他的弟兄?有谁探索过他父亲的内心?有谁不是一辈子被关闭在监狱里?有谁不永远是个异乡人,永远孤独?”
珀金斯有四个女儿,妻子路易斯说认为他一直渴望有个儿子。由此看来,在他的内心或潜意识里,他可能已经把他的作者当成了“儿子”。
现在,经由文学创作,珀金斯和沃尔夫消解了孤独,走入彼此的内心。他们讨论,争执,和解,朝夕相处。就像鲁迅之于萧红,福楼拜之于莫泊桑,珀金斯成为了沃尔夫精神上的父亲。
为了沃尔夫而放弃家庭的艾琳变得无比孤独寂寞。她要和珀金斯争夺沃尔夫。试图自杀和杀人的艾琳最终没能挽回沃尔夫,她只有回归原来的家庭。在文学巨大的热能面前,爱情也变得微不足道。
每个翅膀硬了的孩子都渴望单飞。随着评论界的热捧沃尔夫果然膨胀起来,他和天才捕手发生了决裂。离开珀金斯的沃尔夫在巴尔的摩海滩昏倒,医院诊断他脑部长了密密麻麻的肿块,是典型的脑结核症状。就这样,一个天才很快结束了他辉煌而短暂的生命,珀金斯就此失去了他精神上的“儿子”。
然而珀金斯并没有就此孤独无依。沃尔夫的肉体消失了,灵魂却重返精神之父的怀抱。影片结尾,珀金斯收到寄自医院的邮件。在医院的便笺纸上,沃尔夫以歪歪扭扭的笔记写下了生命最后时刻的忏悔。这迟来的道歉,让珀金斯摘下了他从不曾摘下的礼帽。
珀金斯是在向天才致敬,也是在向身负的使命致敬。一个把发现天才作家视为全部生命的编辑,他可能在家庭生活中有所缺席,却以崇高的职业操守为文学史留下了不朽。
怀揣文学理想伏案写作寂寂无名的年轻人,多么需要逢着一位珀金斯这样的天才捕手啊,得到他的发现、打磨和心灵上巨大的支持,激发天赋,成就梦想……所以,看似平淡的影片内里其实汹涌着澎湃的洪流,它来自文学情怀,来自全人类精神的共同需要。
电影结束,而余温不绝,让你在惋惜中感到另有力量。如果说,一个伟大编辑的胸怀是一代文学潮流的交汇处,那么,我们不仅能有幸看到经典著作的诞生,同时更能获得深厚丰赡的人生启示。
看这个电影时,
整个金鹿电影城只有我一个人,
这个观影仪式实在太隆重了。
空旷的放映厅里,
充满了我个人的感动,
然而我固执地认为,
个体感觉在他处必有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