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作家刘秉忠
一本《河套故事》广为流传。父亲爱不释手,作者正是刘秉忠,都说文如其人。
我自谓读过几本闲书,但有幸认识的作家不多,刘秉忠老师算一个。其实,我俩早在二十多年前就见过面,只是没说过话,否则我一定记得。那时,他也就二十多岁的样子,还不是作家,人们敢直呼其名,不像现在,大家都要尊他一声刘老师,他倒也答应的蛮爽快。我当时二十岁左右吧,还是一个经常被人张冠李戴的文学青年,时而战战兢兢捏着一沓稿纸,出入于杭后文联的办公室。他和另外俩个大哥哥与文联的王富林老师走得比较近,我们心里是很羡慕的。
这期间,一晃就近三十年。刘秉忠如愿以偿当上了报社的编辑、作家,出了书。我还是我,脚踏实地一步不如一步的走的临危不乱到了今天,最近还稀里糊涂的当上了岳父大人,实现了家务自由。
与刘秉忠再次相遇,要感谢诗人邢俊文。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邢老师打来电话,说中午一块儿吃个饭,也没敢问有谁,便欣然前往。刘老师最后一个到场,我也是几分钟前才知道有这场偶遇,心里很是激动,挑了个离门口最近的位置坐下来。不知为什么,还莫名的有一点紧张。见到刘老师穿一件带蓝条的冲锋衣阔步走进雅间,含笑着扶了扶眼镜环顾四周,与邢老师挥了挥手,那气质瞬间挥出一股强大的气场。就知道,他并没有控制不了欲望而改变审美。但无论内在还是外在,刘老师已然不是多年前体验生活的刘秉忠了。显然他也不知道今天赴宴的都有谁,也并不介意,这就是邢老师的人格魅力。我稍稍楞了一下,遂起身相迎,毕恭毕敬的把刘老师让进主宾位。刘老师把外套搭在椅背和每个人都打了声招呼。席间还有俩人,我俩都不认识,因此没有触绪纷来,谈及朝日夕落、求深愿达的话题。那天我们都没有喝多,散场时与刘老师再次握手而别,说好了以后常联系。
于是,在一个阳光更加明媚的上午,我邀请刘老师到家里做客。目的是不想搞成问既无谓,答亦多事的社交场合。正好我父亲也在,开始我还担心他们之间没有什么共同话题,会不会尴尬。不料,我把一袭白衫的刘老师迎进门来,简单相互介绍后,彼此很快就聊了起来。刘老师吸烟,但与人交谈不翘二郎腿,也不王顾左右而言他。或许是植根于骨子里深深的农民情节让他们彼此有点惺惺相惜,后来倒是我显得有些多余。刘老师不愧是写农村题材的高手,与农民攀谈直戳心底,事实上他们有太多的共同话题,甚至有点像现在的直播带货,根本停不下来。刘老师是认真的作家不是认真做假。父亲异常兴奋,眼里时不时的泛起波澜,许多内容至今连我都没听过,实属首次披露,一辈子积攒下来的苦水,似乎准备要在今天挥洒的一滴不剩。刘老师微笑着不住点头应和父亲,在酒精和情感的双重作用下,脸色有些微微涨红。人民生活之本,亦即文学之本,这话没错。估计父亲的素材这会儿已经到了刘老师的肚子里,正在转化成他笔下的王老汉、李大爷。
我基本上只剩下了端茶倒水,和内心深深地自责。父亲最忠实的听众竟然不是我。
父亲说他一个人吃过一颗猪头。这让我想起了刘老师笔下的小说《一盆面两头蒜》里面的细节,不禁唏嘘。《我那走西口的姥姥》、《挥之不去的记忆》对父亲的触动很大,可见苦难让那个年代人们的经历何其相似。父亲也是十六七岁从几千里外的山东一路逃荒来到陕坝,投奔亲戚的,可是却没能逃过挖那惊天动地的总排干。挖总排干时,父亲也就刚三十出头。想想现在这个年龄段的人都在干啥?他们的日子过成那样可不是为了体验生活。《冰滩那边是学校》我记忆最深。相信,我们这个年龄段的人都会有相同的感受。农村的冰滩可不像现在城里的溜冰场,那么平整。但,我们凭借两把自制的冰锥和用两根蚂蟥钉做成的冰车,照样可以上下翻飞,横冲直撞所向披靡,就像林海雪原里的杨子荣。我天生愚笨,不会做冰车,就每天在黄昏的时候给仔善捡羊草,他有冰车。
刘老师的文笔简洁、生动、诙谐幽默,没有煽情,没有大量的叙述铺垫。一人一事,单刀直入,交代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字里行间饱含着对人性中自私、贪婪的丑的揭示与美的觉醒。你可以当小说看也可以当散文读,还可以当作是一副描摹河套大地的历史画卷。里面人物大量的口语化应用,亲切感人,极具烟火气息,比如“二毛驴、楞头青、鼓匠茶、磨洋工、一蹦子跑出去”等等,每个人物都像是活生生的站在你面前,真的就能让人挥之不去。几乎是有点文化的人都能读的进去,我的父亲就是这样,小学文化,回家时不要带吃、不要带穿,却非要把一本《河套故事》带在身上。
这次小聚,让我更加了解了刘老师也更加理解了父亲。之后,我们便亦师亦友的交往开来,他送我一饼普洱,我送他两斤豆芽,还时不时的来一场小聚。
2020-09-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