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子麦子割死你
我们那时候,割麦子用镰刀,叫割地或开镰。不像现在家家户户都用收割机。
到了割麦子的时候,绣女都得下楼。我至今不觉得那是什么金黄的麦浪,希望的田野。我只把它当做我的敌人,前世的仇人,割死它。
说某村有个割地能手,五明头从凉房家伸手摸了一“个弯弯”就往麦地里走。到天大亮时,已放倒一亩多地麦子,抬眼一看,手里拿的不是镰刀,是个担杖钩子。
这当然是个笑话,人们在麦地里挥汗如雨时解解乏。
麦子种在冰上,收在火上。这是父亲常说的一句话。意思是,每年种麦子的时候,是三月份,春风麦入土,河套大地尚未完全解冻;收麦子的时候,是在七月份,正好是一年之中最热的季节,七月流火,极其形象。
我们家的麦田在全村也是数一数二的大户。最多的时候,能有近三十亩地。家里的割地能手是母亲,而不是父亲。因为,这个活儿多少有点技术含量,最需要眼疾手快,拼的不是蛮力是耐力。所以,大多数男人割地都不如女人快,母亲常常跑在我们的前面,她戏称自己是“挂帅”的老太君。左脚搂住麦子,右手挥舞镰刀,一弯腰一抬头就是一大捆,还时不时给我们割掉来回旋头,把我们接上来,颇有为帅之风。
除了我弟,家里就属我割地最怂了。弟弟从小身体单薄,家里的体力活他能干多少是多少,我们姊妹五个不但谁也不要求他,还处处袒护着。我虽然长的愣头愣脑算对得起那两碗面条子,可割地确确实实不行。头一两天还能应付,接下来就拉了胯,浑身酸痛,躺在床上吃饭也叫不起来。待到麦收接近尾声,我就只能是单膝跪地,一边用镰刀一把一把往下锯麦子而不能说是割了,一边无奈的望着那长长的地头,一个人嗤嗤傻笑。母亲回头看见,就对我打趣的说:儿子,割麦子不能瞭,打老婆不能笑,妈妈给你把旋头割掉,你再加把劲儿。
最要命的是腿和胳膊起麦扫,乃至迅速扩散到全身。这是一种皮肤对麦芒和麦灰的过敏反应,有的人敏感、严重,有的轻微些。我属于严重过敏,尤其两腿和胳膊红肿瘙痒难耐,形成一层硬壳,用手挠已经不解决问题了,得用镰刀刮,刮得呲呲作响。再加上烈日当头,汗水浸润,衣服都湿的透透的贴在身上,说是接受酷刑我看一点也不为过。即便是这样,我们也不能放下手中的镰刀,也要咬牙切齿的坚持下去。因为,过了这几天,麦穗口就松了,包不住麦粒,开始在地里爆裂“射箭”辛辛苦苦种出来的粮食,就要遭受损失。这就是为什么说,麦子是种在冰上,收在火上。
时代不同了。这事儿,要是搁在现在的父母、孩子身上,那无论如何是不能接受的。现在做父母的不如那时候的父母心硬。可在那个年代,这些则属正常。虽说我们那时也才十几岁,心里却没有什么装不下的委屈,只会想到父母比我们付出的更多,更不容易。
作者简介:张爱军,自由撰稿人,现居临河。186478213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