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小峰探案系列——第二十一 《 文•艺引领人生——水仙之死》三（中）

水仙姐姐命运的第二个关键转折点，则是大约五六年后。

那一年，她的母亲，用邻居的话说就是——那个“苦命的女人”，终于受苦受到头了，自己一撒手走了，只是可怜，留下了一个“更苦命的孩子”。

这个大家口中“更苦命的孩子”——水仙姐姐，那个时候大概十五六岁，属于那个年代说成年也算成年，因为有很多人就是这个年龄就进厂上班，开始养家糊口的；说不成年也不成年，毕竟大部分人还是会到十七八甚至更大才工作。

而具体到水仙姐姐，则更独特，她那时正上卫校，虽然没工作，但未来工作可以说已定，因此，即使厂里给她进厂接班的资格，对水仙姐姐也不划算，毕竟一旦正经毕业，不说别的，就说开始最基本的工资，也会比在工厂当学徒不知高出多少来。

因此，当分析完这些，人们就又会发出类似下面的纷纷议论。

“都知道继续上下去好，但想上学也需要条件啊，是吧？总得有人能出钱供你，养你啊？”

“是呀，这妈走了，不说没妈了，关键这唯一挣钱的也走了呀？”

“可不是，所以你们说这是不是命苦，就差一年多了，这当妈的撑不住了，享不到女儿的福；女儿呢？也没人供了，白上了这么多年学，是不是？真是苦命就是苦命！”

“可不是嘛，这真的是没命，所以苦命人就是苦命人！”

“唉！是呀，这苦命就是什么都寸！”

“那可真是，所以万事都绕不过一个命字，不管你多好的事，多好的指望，只要你命不济，最后都能卡在哪儿，让你眼看得不到！”

“太对了！可不就是这个理儿？命啊！”

“唉，是呀——！”

等等大概就是这样吧，人们纷纷哀叹，并透出绝望的语气。

但非常奇妙的是，尽管个个口气都很绝望，可与此同时，人人又一致给出了解决方案，即——大伙儿愿意不计前嫌，凑钱供水仙姐姐继续读完她的卫校。

并且，也许是考虑到僵局已久，水仙姐姐也还没进入社会，所谓“没被生活摔打过”，因此其中一些比较有社会智慧的热心人，还告诉大家不要自己去说，而要去居委会和工会等公家地方，请那里面的人去说，这样才能避免万一又有哪句话说不投机，再给僵住的风险。

说起来这真是煞费苦心的好意了，只是这个好意，却再次碰了壁。

对于那些传达大家善意的公家人，水仙姐姐的回答只有一句——厂里该给啥给啥，其他的，她都不需要。

——什么？

这一下，据说工会也罢，居委会也罢，所有人都一下火了。

你这叫什么态度？

什么叫该呀？

告诉你，想给你就叫“该”，不想给你就叫“不该”！

不知道好歹是不是？

好，那什么都没有，本来约定俗成的人人都能拿到的东西，也不给你了，叫你能？！

当然，上面只是我脑补的心里话，能确定的就是——确实什么都没有，水仙姐姐连正常厂里习惯给死亡职工的些微安慰补助也没拿到。

顺便说一句，说“正常”，但不给好像也不违规，因为这类抚恤似乎确实就是灵活机动的玩意儿，有约定俗成，但也不是死规定，所以一切都要看当事人会不会“来事儿”，所谓认识谁，或者会哭、会闹、会低头哀求，总归一般都得“展现”点啥，方能从中获取。

不过呢，也由于“灵活”吧？中国人又讲究“人死为大”，所以这又几乎是那时普通人能不劳而获，甚至“发一笔小财”的唯一机会，比如搞好了能安排两个孩子上班，或者欠厂里的什么多年借款一笔勾销？总之，价值简直可以类似当下拆迁半套房，或者买到支内幕交易，保证升值的股票一般，因此在我的印象里，好像就没有人不耗尽吃奶的力气去利用这个机会的。

所以，如果水仙姐姐擅长这一套的话，确实是松松就能获得剩下一年多所需要的学费和生活费的。

而这一点，对于一个没有收入的人，更不是开玩笑的。

也所以，所有人对水仙姐姐的反应，都是先觉得这人傻，不知道深浅，然后感到解气，甚至快活满意，不过最终，都变成了不服，当他们发现没有产生想象中恶果——水仙姐姐被迫辍学——之后。

是的，水仙姐姐一直在上学，只是由于她住校，并且因为母亲的离开，回来变得额外稀少，以至于等大家意识到这一点时，她都已经毕业了。

这显然又让很多人心里无法承受了，尤其是开始“送温暖”并付诸相当行动的那一类，交谈内容更是一路惊天转化。

比如由最初想象的——因为他们的善意，而把水仙姐姐感动的满院子磕头感谢道歉，歉意曾经小，不懂事，感谢他们的大人大量，善良无比，而他们则全都高贵地摆摆手，说“不用谢，都是邻居，互相帮助是应该的”——等内容，迅速转变成——水仙姐姐怎么手头无钱，没吃没喝，欲哭无泪，或嚎啕大哭，饥寒之下才发现原来现实如此残酷？于是最后又不得不跪在全院面前，一一磕头请求原谅，请求帮助——等内容。

当然，最后这些都消失了，只留下一个坚定的断言——水仙姐姐一定去搞了什么最低级下贱，人人得而诛之的大邪恶！

顺便说一句，这最后的表达跟前面的一样，也是形容的很丰富，只不过相对隐晦，我是说对于一个孩子，是不能当时全然理解的，为一说这类话时，不是听不到，听不清，就是被迅速撵走，只能留下一些表面的印象，比如说话的人声音突然压低，一股嘀嘀咕咕的架势，但手上的比划却加大了；至于眼神，则一会儿暧昧，一会儿恶毒，一会儿仇恨，还交织往复，循环不停，那样子，真是非常的可怕和有危险感。

当然，这个危险感，更可能是后来事情发展导致的补充，就好像小孩子看到蛇也未必害怕，只有被咬，或者看它咬人，袭击、捕猎，才会产生恐怖感。

而具体到这件事，对我的第一不可思议，就是竟然真有人探听、调查了？

我是说，作为曾经的刑警，我不是不能理解人为什么会穷追不舍，但问题是这人既没杀人放火，也没有主动伤害过你们，至少直接的，对吧？那么，在事情什么都过去的情况下，为什么还要耗神耗力地做这种事呢？

但确实就是有人愿意，并且愿意的人们，在不久之后，还自信满满地带回了他们号称“严谨调查”的结果？！

2020  7月20日

今天依旧是极简单的生活，所以就简单分享一张简单的照片。

有没有清凉清甜的感觉？

因为今天太阳很强，所以想想还是想分享这张甘甜西瓜的照片。

愿能使感到甜蜜，清凉

Love y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