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观飞：哦，那永远苍翠的竹园！

哦，那永远苍翠的竹园

作者／李观飞

　　少年天天在小鸟的呢喃声里睁开惺忪蒙眬的双眼，那鸟鸣声来自屋子周围的竹园。一年四季的苍翠，让少年的心田明净开朗。哪怕是在阴晦的暗天，他都能感受到阳光明媚。

　　竹园足有五六亩大，少年的家被竹园深情地拥抱在怀里。一棵棵挺拔的斑竹呵护着他和家人的平安幸福，和谐温馨。

　　当和暖的春风唤醒沉睡的树木，新芽绽开于枝头，花渐红，柳渐绿。一场春雨洒过，乍暖还寒，但在更深人静时，少年总是隐隐约约听到竹笋破土而出的声音。雨过天晴，竹叶筛下点点的阳光，一根根竹笋便羞答答地亮相于地面。顶尖上几片嫩嫩的绿叶，尽情地抒发着对周围“前辈”的崇敬和对高远天空的向往。它们怀着欣喜和希望，夜以继日地不停生长。当一抹朝阳射进竹园，一棵棵的竹笋又都往上窜了一截，同时又有新的笋尖钻出地面，探头探脑，呈现着生生不息的景象。竹笋子无可阻挡地攀升着，粗粗细细，层出不穷。风云突变，倒春寒不期而至，一夜北风紧，清晨竹园里的景象让少年触目惊心!曾经骄傲的，“出人头地”的佼佼者遭灭顶之灾!很多被拦腰折断。从此，他多愁善感。多数的时候，竹园里风平浪静，如同温馨宁静的港湾。密密的竹笋在长辈们的关爱下茁壮成长。于是，许多人进园来捡脱落地上的笋壳子，晒干后便是做布鞋的好材料。他的家人也不阻止，都是上下屋的乡里乡亲，低头不见抬头见，只是打声招呼要人家把脚高抬低放，切莫踩了才钻出地面的幼笋。春季里是不卖竹子的，为的是让成年竹子繁衍生息，让新陈竹子和谐共生，济济一堂。和风轻拂，蜜蜂翻舞，空气里弥漫着油菜花和红花草的气息，被染成花花绿绿的小鸡仔随着鸡妈妈在竹园里游嬉，如鱼得水怡然自乐，夹在竹子中间的一棵毛桃树绽开鲜红的花朵。竹园呈现着勃勃生机。

　　当燥热的气息开始在竹园里游弋穿梭，竹笋子便成为了地地道道的竹子。它们与长辈们并驾齐驱甚至高“人”一头地傲立于天地间。只是它们的“皮肤”显得娇嫩光鲜，给人以青春之美感。

　　夏季的竹园里凉爽舒适。哪怕外面骄阳似火，暑热难耐，一入竹园便感到凉风习习。这里便是少年和小伙伴们的乐园。少年和小伙伴们吃饭都在竹园里完成，赤着光脚，光着上身，只穿一条裤头，各自端着一碗上面盖着茄子黄瓜豇豆臭萝卜的米饭或稠粥，比赛谁先吃完，常常是噎得脸红脖子粗白眼直翻。间或有一只虫子或鸟屎掉到碗里，用筷子挑掉，又马不停蹄地风扫残云。炎热的午后，劳累的人们倒头便睡了，他和小伙伴们在竹园里“打游击”。被大人们骂怕了，个个都轻手轻脚轻言轻语。他别出心裁地在几棵稀疏的竹子中间绑上横杆，用枝丫缠绕，便是一间小小的凉棚。他时常坐在里面翻看父亲给他订的《中国少年报》和《少年文艺》。他如痴如醉地读了小说《邮票事件》，《演反角的叔叔》，《不要种下悔恨的种子》等;稍大些又在竹园里面读了《中国青年》“五四征文”中的小说《因为我爱你》，《心之吻》等等。文中所描写的青年男女绵绵爱情，让他幼小的心田里竟久久不能平静，翻腾起微微涟漪，生出一种朦朦胧胧的向往。于是他向围在旁边的小伙伴们叙说小说故事，绘声绘色声情并茂。从那时起，他的心头不知天高地厚异想天开地萌生出当作家的梦想。

　　当“秋老虎”的余威渐退，新生的竹子经过炎夏酷暑的洗礼已经是筋强骨壮，少年老成了!它们与“长辈们”一齐随着瑟瑟秋风翩翩起舞。照例会迎来买竹子的。谈好价格后，买主们进入竹园里把成年粗壮竹子全部砍到，名曰：“倒林”。一行人穿着单衣，手起刀落，忙得汗流浃背，热火朝天。砍竹声，劈枝丫声此起彼伏。待捆好竹子拖走，竹园顿时空旷明亮了起来。新竹子责无旁贷又当仁不让地成为了竹园中的中流砥柱，担负起呵护未被砍走的细小竹子责任。他们相偎相依，肝胆相照，共同维护着竹园的蓬勃生机，承担着繁衍生息源远流长的伟大使命。

　　呼啸的北风让竹园翻起阵阵竹涛，似万马奔腾，又如惊涛拍岸。冬日昼短，鸟儿们合力驮来黄昏。成群的鸟儿呱噪着扑入竹园里栖息。一只，两只，三只，四只…….飞入竹园都不见踪影。沉沉的暮色里，它们为鸡毛蒜皮和军机大事而争吵不休。夜深人静，突然无数只鸟儿“嗡”地一声窜入夜空，惊恐万状地嘶鸣着，定是有不速之客侵入园中。少年被大人们用力的咳嗽声惊醒。飞鸟们一会儿便又平静下来，村庄恢复了平静，少年又进入了梦乡，有竹园里的飞鸟在守护着村庄的安宁，他睡得踏实睡得安心。突然，雨雪翻飞，晨起推开门窗，整个竹园被皑皑白雪所覆盖，如同掩上了一床厚厚的棉被。竹子全被压弯了腰，阻断了村中的小径，枝丫上挂起了晶莹剔透的冰凌。雪天易晴，第二天早晨，朝阳的万丈金光便倾泻于竹园。日上三竿时，竹园里渐渐响起清脆的化雪滴答声，间或有正在消融的雪团落下。竹子慢慢而艰难地挺直起腰杆。午后，竹园里滴水声响成一片，大多数竹子都抖落冰雪而重新昂首挺胸。及至金乌西坠，寒风渐紧，一棵棵竹子经过冰雪的洗礼，如出浴的少妇靓丽清新，婉约动人。

　　漫长冬季，少年常在晨霭中的竹园里见到被冻死的八勾鸟。虽然都腌着吃了，可他总是心生无限悲悯。鸟儿啊，你们要善自珍重，寻找被风暖和的地方保护自己呀!

　　少年觉得竹园犹如那闻名天下的百草园。虽然里面没有覆盆子，何首乌，木莲，美女蛇，飞蜈蚣，叫天子，更没有勤劳善良的阿长……斗转星移，日月如梭，竹子不断推陈出新。他也从一个青涩少年跋涉至华发渐生。他早已蜗居小县城，少见田园，但那片竹园永远郁郁苍苍于他的心田!

　　哦，那永远苍翠的竹园!

责编：丁松  排版：夏显亮

作者简介

　李观飞，安庆市作家协会会员。小说散文见于报刊和微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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