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817教学手记——把简单写复杂是一种能力
我们历来强调简明扼要，这是指日常的交流；如果从表达的效果看，有时，还需要把看似最简单的事情写复杂。因为，复杂代表一个写作者的思考广度与深度。之所以能写复杂，需要把不断的分解事件、探析现象与本质的区别、会运用不同的理论观点来烛照这一事件，等等，总之，只有写作者具备丰富的思维空间，才能把简单写复杂。
哲学家在探讨深奥的哲学问题的时候，大都用最熟悉的日常生活现象来表达深刻的哲理内涵。这些生活现象或是事件在一般人的眼里，只是那么一件事，可是当哲学家们赋予了哲学内涵后，我们才发现，原来生活本身就是哲学的。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上帝死了、我是谁，成了人们理解哲学的入门语句。我们训练学生的写作，就是要训练学生具有这种剖析生活现象的哲理内涵的眼光和能力。
要训练这种眼光和能力，就得给学生引入理论工具，让他们拥有自己的理论视角和思维路径。这一点非常难，这是根本目标。为了实现这一目标，可以先尝试让他们借用他人的理论来阐释生活现象，培养他们的理论思维的意识。这一点应该是容易做到的。
我让学生阅读《刘擎西方现代思想讲义》的第一章“现代思想的成年”，并运用其中的理论观点来分析评价一生活事件。
我们先来看这位同学的。
以吃饭为例分析价值多元化
苏州中学园区校高三（2）班 陆竞择
先说结论：现代价值多元化的本质来源，在于由先天生理条件和后天成长环境影响搭建起的框架为基础，再以日常个人生活为填充物进行完善，因此具有个人主观特色的价值选择观念，他的发展与个人性格的发展就有相似性，因此两者相关。
我以吃饭为例子讲讲价值多元化的体现。首先价值多元化在吃饭这一个特定领域的体现是极其丰富的，总体来说我认为大致可以根据吃饭的整个进程分为三个阶段，即吃饭前，中，后。
吃饭前，也就是吃饭的前阶段工作，再细分下来是三个问题，什么时候吃？到哪里吃？吃些什么？这些都是吃饭前必须考虑的问题。当然在不同应用背景下的价值选择的体现程度会有不同，比如什么时候吃的问题在学校和在家里的两种情况会有不同，学校会有固定的饭点，家可以在想吃的时候找东西吃；更多体现价值选择的问题在于吃些什么，依据个人口味，个人就餐习惯，对不同食物的喜好，甚至今天的心情。总体上来说，在当下更多我们能看到的情况是在能够承担相应经济支出的情况下，大部分人会选择自己认为更能让自己满意的食物，有为了解馋吃多一些的，有为了庆祝吃隆重一些的，有为了减肥吃低卡一些的，有为了养生吃清淡一些的……总体上概括就是大家可以根据自己想法做出选择，以“我喜欢”为理由的选择更多了，同时因为章程类的“不可抗力因素”导致吃不到自己想吃的东西的情况正在逐渐变少，这是价值选择多元化在当下社会影响力不断发展的体现，也可以看作是个人表达自身价值选择的能力有了提升。
在看到我们对于自身价值选择表达能力提升的同时，我们也要看到我们自身价值选择也正在对周围个体产生影响。以吃饭中为例，有的人会有用筷子翻动菜的坏习惯，只有自己吃当然没关系，如果碰上价值选择不同的人一起那显然是不容易接受的，那对对方的影响明显是负面；如果恰好一起吃饭的人都喜欢吃饭的时候稍微沾点酒，那一起吃饭所有人的价值选择对于周围的人的影响都是正面的。因此价值判断的作用不仅在于指导自身做出更易于让自己满意的选择，同时也作为社会交际的一部分，选择价值判断更相似的人作为朋友会让选择的结果更易于达到理想状态，选择价值判断相背的人做朋友会让选择的过程耗费更多，最后的结果也不一定理想。
但个人的价值选择不具有绝对性和固定性，在一定范围内是具有弹性的，我们可以放弃一部分表面的价值选择，为了让别人过得跟舒服，同时也是在满足自己更深层的价值观，这是价值多元化的正面意义，也是人性闪光的地方。
该同学把吃饭写得像学术论文，借吃饭这件事讲了现代人多元价值的困境，可以鲜明地体现出他从刘擎的理论里得到了思维的启发，也就是说刘擎的思维模式在悄悄地迁移到该同学的思维模式里去。其实，这正是我们阅读教学需要的。该同学拿着刘擎的理论解剖了吃饭这一日常生活现象，学习真正发生了。
再来看另一位同学的作品。
生与死的权利
在这个个性化，自主化盛行的时代，有一种精神疾病成为了当今的主要问题，也就是所谓的抑郁症。轻微抑郁或许只会浑浑噩噩，而重度抑郁却是会自我封闭，自我伤害，或是更严重的，死亡。
关于抑郁症患者，我身边就存在。抑郁症患者的表现，也是最恐怖的地方在于，在平时你完全观察不出异样。这就好比是是一个隐藏炸弹，而引爆的条件即是情绪。在我看来，当今所有人都埋有这一颗炸弹，而如何有效的调解情绪以及压力，成为了拆解这一刻炸弹的关键步骤。
那么问题来了，大家都是人都有压力，为什么会有调解上的差异？
有很大的一部分原因在于，这个世界已被“祛魅”。理性化的世界导致人们处理情绪的方式单一且低效化。我们很少会见到古代的人得抑郁症，为什么？是因为他们有精神上的依托。这种依托不是依托在看的见的人或物，而是看不见的佛祖，鬼魂或是神明。这种理想化的世界满足了人们的慰藉感，虽无形，却有力。这种永恒的契约给予了处境困难的古代人民活下去希望。而当今理性化的时代，在我们知道这些东西都是无用的时候，我们能够寄托希望的只有自己。当自己与理想中的轨道偏差一点点，则会导致情绪上的过激。这就像是一个沼泽，越挣扎则越陷越深。当受到一点点小小的失败和挫折，就像是遇到了一条走不尽的黑暗的走廊，所有的可能性在自己的心中都最终被折叠为失败。无尽的黑暗慢慢吞噬自己，自我封闭无法自拔。
而且在这个价值多元化的世界，我们更偏向于个人的态度。人的自身权利显得格外的重要。因为“我想要”，导致很多抑郁症患者深陷其中，最后选择了死亡。“我想要”成为了抑郁症患者的主要思维模式，这是因为他们受个人情绪的影响之大而导致走向个体极端化，也就是说，只要他们愿意，没有什么干不了的事情。在这种情况下，人的大脑疯狂的分泌特殊物质，使他们暂时对疼痛的敏感程度降低。也就是“自残”。“自残”给自己的快感大于所承受到的疼痛，以至于足够缓解他们的精神压力。在别人的视角看来，“自残”是无可理喻的做法，而在抑郁症患者看来，这是自己给自己的救赎，这是有意义的。手上的一道道疤痕即是证明，他们也曾活过的证明，说来可怕，这就像是徽章，给予他们继续生存的动力。
这位同学探讨的是抑郁症的问题，他的思维视角是现代社会的种种困境。在分析过程中，他把刘擎的“祛魅”“理性化世界”“个人性”等思想概念自然而然地融入到关于抑郁症的探讨之中，丝毫没有生拉硬扯的感觉。据该位同学讲，他读到这一章节的时候感到豁然开朗，似乎瞬间明白了抑郁症的社会原因。这是多么美妙的阅读感觉啊。
再来看这位同学的。
倒推
王益江
我个人对价值理性比较感兴趣，就从这点展开吧。
书中在世界祛魅后，引出了价值多元和利益计算，二者都建立在理性之上，但前者强调对个人没有唯一标准，后者强调对个人有唯一方案，都是现代人行为背后的主要因素。
就比如今天课上的“贵州四大美女”，她们卖丑的动机是什么，人们点下关注的动机又是什么？是什么驱使着双方的行为？假设人具有自利性这个前提成立，那么问题可简化为她们或点下关注的人们这么做有什么利益可求，是什么让他们觉得这个利益有意义。此时第一个问题的答案已经有了眉目，卖丑的利益，为了流量，为了金钱（如果他们以此为业的话），为了表现自我等等都可能，点下关注的利益，为了快乐，为了合群，为了满足低俗趣味等等也都可能，假使想法付诸于现实就当做想法代表行为的话，他们的行为便是他们每一个人经过利益计算得到的，那么为什么只对他们而言这样的利益计算成立呢？这个问题的答案与刚刚第二个问题的答案相同，其实很简单，答案就是“我觉得”。《未来简史》里对主观想法的讨论的也很深刻，其中有个概念我印象很深，人其实没有“自我意识”，你的“自我意识”其实只是环境基因等等客观条因素触发无意识的神经元等身体元件并引起一系列化学反应产生“想法”而已，尤瓦尔已经在前文中论证过了这里不再展开，不记得了，总之在这个前提之下，每个人的自我意识完全由客观因素主导，那么我想如果想要探讨现代人们的价值理性的话，讨论个人的心理是绝对没有意义的（看过银河帝国的想必深有感受），必须从时代背景社会背景下手。价值多元和利益计算在这个时代十分合理的原因，正是世界祛魅，自然秩序被理性瓦解，说到这其实又绕到头了，书里是按时间顺序前推，我这是由事件到原因倒推。
读完《未来简史》会有一种思想飞舞和人性缺失并存的感觉，而读《西方现代思想》会有一种看大型却精密的仪器工作的感觉。
2021年8月16日 写于苏州
王益江同学的写作明显体现出了思考者的思维品质，比如，他的不断追问，依据追问把简单的问题引向深入。写作的过程，就是研究思考的过程，我们需要同学们拥有这种思维品质。这种思维意识全是在阅读中慢慢形成的。
同学们的优秀作品还有很多，不能一一展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