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向红：扯猪草、捞松毛及其他

扯猪草、捞松毛及其他

刘向红

阳春三月，日光和煦，微风拂面，风景怡人。路边的草地绿意茸茸，于红花绿草间，不经意看到好多鹅令子草、格令子草，还有猫耳朵草等。这些农村出身的七零后、八零后以及年纪更大的人们小时候常扯的猪草，霎时勾起了我的回忆。

前些年，经常下乡，看到路边遍地的上好猪草，我的第一反应是兴奋：“天哪！居然有这么多的好猪草。”接下来便在心里感慨，在我们的童年时代，家家户户都要扯猪草，田埂土边都被扯得光秃秃的，哪里都找不到这么大片的鹅令子草、格令子草，不比现在，上等的猪草无处不在，都没人要，成为江南丘陵青绿水彩长卷里的点缀。

小时候，我和小伙伴们经常提着篮子（本名叫菜筛）去扯猪草，有的还被家中大人规定须早起扯一篮猪草才能去学校。听长辈们说，鹅令子草是最好的猪草之一，看上去也差不多吧，小小的、椭圆的叶片，质地嫩软，确实讨喜；格令子草的叶片和四叶草相近，质地粗糙，长辈们说这种草有点豁猪的口，但也还算优质猪食；猫耳朵草，顾名思义，叶子是和猫耳朵差不多的形状，叶片肥厚，作为猪草的品质，据说比格令子草还略逊，但胜在“起料”，即重量重，有份量。这几种野草，我猜想是不是曾经有人在困难时期吃过，不然怎么在口口相传里，大家对它们的品质如数家珍。

扯猪草也是讲技术的，于地头田间，挑选那些尽量草木丰茂的所在，这样的地方，地段一般较偏，地形较复杂，人迹少至，则可望高效质优，路近、平坦之地的草，一般都被扯得比较稀少。猪草以鹅令子草、格令子草优先，猫耳朵草次之，其他草也可以，那种随处可见的细长青草和在地上处处生根的马鞭草，专门用来扯起扔到塘里给鱼吃，猪是不太爱吃的。除了鹅令子草、格令子草、猫耳朵草和马鞭草，应该还有其他很多猪、鱼可以吃的野草，但现今我已经忘记了。

把猪草连根扯起，甩掉泥巴，放到篮子里，有时候不连根拔，只摘掉上面的叶子，但那样不起料，需要摘更多株才能有同样的份量。一般要自觉扯足一篮或将近一篮，接近猪一天的食量，才能回家。进家门前，最好在水塘里清洗干净，并把干杂草拣出来。

那时候，家家户户扯猪草，地头田间的野草几乎都被扒光了，有时候要跑很多地方，才能扯足一篮，正常情况下，一两个小时还扯不满一篮，由此可见猪草之少、扯猪草之难。为了回家不挨骂，我们还有个普遍的“耍狡”方法，就是搭“鸟窝”。装猪草到篮子里时，沿篮子的内周垒放，把篮子中间拳头粗的空间留出来，形似鸟窝，这样从外观上看起来，猪草显得多一些。曾经有段时间，我家喂了好几头猪，其中还有一只猪婆，为了鼓励多扯猪草，父亲每天把我和弟弟们扯的猪草用称称重，并记下在门背面，用来发奖金，后来这些奖金还真的兑现了。

除了扯猪草，还有个重要工作是捞松毛。松毛者，即松树细长如针的叶子，干枯后落在树下，用来烧火，轻巧、易燃、烟少，是农家厨房的好燃料。空闲时，我们挎个篮子去山上，随手折断一根有三个树杈的粗枝，当做“耙子”，把地上的松毛用“耙子”耙拢来，收集到篮子里。松毛蓬松，因此往篮子里装松毛要蓐紧实，不然一篮子也装不了多少。那些年，山上的松毛被大家耙得非常干净，能耙到的总是最近几天新落下来的，地面总是稀稀薄薄的一层。现如今，家家有煤气灶，柴火松毛只是辅助，年轻人都去了外地经商、上班和打工，条件好了，小孩子也金贵了很多，于是捞松毛的活计也只有老年人看得上，山上的松毛于是常年像铺地毯似的。如今我每每看到山边丰厚的松毛没人耙，就条件反射般会惊喜，然后是深深感慨，感慨社会的发展、时代的进步和岁月的变迁，同时陷入到深重的回忆中去。

此外还有个有趣的劳动，那就是采蘑菇了。雨后，尤其是雷雨后，山里的小蘑菇会迅速长大，张开着一朵朵诱人的小伞。很多人就挎着篮子去山上采蘑菇，土话叫做捡菇子，菇子大多生长在树下有很多落叶的腐殖质土壤里，容易采摘地段的菇子，往往会有捷足先登者；不容易采的地方，有的是陡坡，难以到达，有的是灌木，荆棘丛生，容易划破皮肤。雨后的山里毒气重，皮肤嫩和容易过敏的人手臂和腿上容易长红疹子，痒痛难忍，要一周半个月才会完全痊愈。菇子中最顶级的，是蝶花菇和火炭菇，尤以蝶花菇为甚。蝶花菇浅黄色，味道极其鲜美。现在菜场里经常有人挑起卖，一挑就是一担的，都是养殖的，和野生的根本没法比。

雷雨后，地耳子也是万千的。地耳子的颜色为淡绿色或褐色，形似木耳和云耳，比后两者软，一捏即碎。一般于雷雨后在地头田边、浅浅的苔藓间冒出头来，拣到的一袋地耳子中，肯定会有较多杂草和泥巴，因此清洗时就要多费些功夫。地耳子味道鲜美，配根酸萝卜炒，更是酸滑嫩爽，仿佛吃出了春天的味道。

现如今，山乡巨变，大家都过上了好日子。过去被抢得稀少的鲜嫩猪草和地耳、松毛，已随处可见，就是蝶花菇也有人专门养殖，虽然口味与野生的相差甚远。每当想到这些，尤其是看到春天的农村，遍地绿意诱人的上好猪草时，我都会深深感慨。感谢伟大的祖国伟大的党，我们的祖国越来越繁荣昌盛，我们老百姓的生活越来越好；同时也感慨自己当年的大无畏，只身一人，哪座山都敢登，哪丛灌木都敢钻，哪丘泥田都敢下，不怕鬼神不怕蛇，继承了劳动人民勤劳勇敢的本色，但现今我已经退化得面目全非了。

（作者简介：刘向红，女，邵东市文旅广体局副主任科员。湖南省诗歌学会会员、邵阳市作家协会会员、邵东市作家协会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