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俊良：罗琦《双抢杂咏》四首赏析

罗琦《双抢杂咏》四首

赏　析

何俊良

双抢杂咏

<一>

风狂电闪雨相随，

未带斗篷何处栖。

倒转谷箩权当伞，

偷闲赋得悯农诗。

<二>

阿妹抛秧郎插田，

一丘翻作一诗笺。

手挥彩笔随心动，

已把风情写满天。

<三>

嘎吱声里送残阳，

月落肩头弓一张。

陌上依稀人影动，

山歌串串带泥香。

<四>

笑声挤破打禾场，

揉进风中窜进庄。

到处逢人传喜讯，

农民网上卖余粮。

罗琦《双抢杂咏》四首，语言明白晓畅，节奏痛快淋漓。其势如飞流直下，中间不容停滞；卒篇收合自然，如瀑入潭，余浪不尽。

夏日双抢正是雷阵雨多发季节，狂风暴雨突如其来实属常事，紧锣密鼓催人快读。不料接着却崩出一句“未带斗篷何处栖”的设问，令人期望值顿显落差，忍俊不禁。第三句自答“倒转谷箩权当伞”，仓促间牵起驴子当马骑，狼狈情状真叫当事人哭笑不得。旁观者却难免乐得喷饭。紧接着一句却颇耐咀嚼:“偷闲赋得悯农诗”。是诗人自指，也未必不是在讽喻“十指不沾泥，鳞鳞居大厦”的有闲高士少来点风花雪月，多关心一下民间疾苦。从一个小小的双抢遇雨场景生发，不愠不怒，隐慨却深。范成大《四时田园杂兴》有一首说:“垂成穑事苦艰难，忌雨嫌风更怯寒。笺诉天公休掠剩，半输诗债半输官。”而今中央一号文件早就向全世界公布，在中国延续二千六百余年的农业税从此废止了。但城乡差别还远未消除。广大农民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还是最值得怜悯的普通劳动者。

诗二是一首不可多得的新时代农村情歌。新鲜的比喻，奇妙的夸张，字里行间洋溢的欢快之情，自豪之声，远非历代情歌所能比拟。比如范成大《四时田园杂兴》有一首说“杨柳青青江水平，闻郎岸上踏歌声。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情却有情。”只不过是一种美丽的向往。罗琦诗中展现的却是当今青年男女把田园当诗笺尽情描绘美好前景的现实劳动图景。在“共建和谐社会”，“全面奔小康”的大背景下赏读此诗，更觉有一种积极向上的社会美跃然在自然美当中。劳动之美，创造之美，进取之美，以爽朗活泼的文笔轻松描述，这首诗虽一读就懂，却百读不厌。

诗三味最浓。首句“嘎吱声里送残阳”初看有点莫名其妙，接读二句“月落肩头弓一张”，再联系题《双抢杂咏》才恍然大悟：太阳下山了，月亮升空了，农民挑着沉甸甸的丰收果实收工回家了。“嘎吱”原来是扁担受压起伏发出的欢快的呻吟呀!“月落肩头”不仅是指月亮的光辉洒在农民的肩上，还借指形如峨眉弦月的扁担。那扁担都弯成一张弓了，那担子肯定不轻哟!丰收的喜悦尽在不言中。摹拟，比喻等诸多修辞手法并用，时间，地点，人物活动等等表现得精巧绝伦。第三句“陌上依稀人影动”，既是前二句的补充，又另有含义。“陌上”除了理解为田埂，也泛指田垄，垄上还有人影动，在扎草?在放水?在清理场地?还是尚在插田?……正在归来的，尚在忙碌的农民以嘹亮的山歌给夏夜增添快乐。“山歌串串带泥香”一语双关，令人赞叹。“山歌”为何“串串”?“山歌”为何“带泥”?新奇的语言组合，耐人寻味。在农村生活的人最熟悉：夏日双抢，抢农时，赶节令，打禾，插秧争分夺秒，所以不乏夜以继日者。朦胧的月色下，赤脚走在一茬茬禾蔸弄里，禾苗行间，唱着乡村小调，哪一样不带泥土气息?哪一样不是成串成行?简直绝妙!范成大《四时田园杂兴》的“新筑场泥镜面平，家家打稻趁晚晴。笑歌声里轻雷动，一夜连枷响到明。”明朗有余，含蓄不足。而罗琦这首，明朗与含蓄却几乎达到了水乳交融的超妙境界。

诗四首句“挤破”最抢眼。打禾场虽有边界，却无围墙。何来挤破?何需挤破?可见笑声之大之多无法形容，非得拽上一个不合常理的词来方可极尽夸张之能事。笑得如此豪迈，与风揉成一起到处传开去了。究竟是什么大喜事呢?迫不及待地追读到结尾，哦!原来是“农民网上卖余粮”哟!这可是件新鲜事。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们也会高科技营销了，时代可是飞速发展了啊!这七个字最少让读者获取两条信息：一是农民的知识结构发生了变化，科技兴农，科技富农正在进行中；二是农民的生活水平提高了，自购电脑也好，到网吧上网也好，总之多少有点钱有点闲情才能做得到。范成大《四时田园杂兴》有一首:“蝴蝶双双入菜花，日长无客到田家。鸡飞过篱犬吠窦，知有行商来买茶。”那是个守株待兔的时代，农民只有一年四季起早贪黑下死力气做哑吧事受盘剥的份，不可能有商品自主的想头。如今截然不同了，当代农民在全面奔小康的大道上，开始主动出击，做起了过去做梦都想不到的网上交易。这首诗除了语言明快而不失蕴籍引人入胜之外，善于抓住时代特色选择新角度挖掘新意境也是成功的一个方面。

罗琦的诗我读过不少。诗风大体与唐之刘禹锡，宋之杨万里，范成大等相近。但罗琦更注重语言的自然流畅美，内涵的刚健质朴美。最可贵的是能巧妙地将时代的新元素揉进字里行间。

【作者简介】何俊良，湖南邵东人。绿汀文萃网站、绿汀文萃公众平台创始人、主编。邵阳市首届文艺家志愿者道德模范，邵东县首届十佳义工，邵东县首届道德模范。文艺评论专著有《文字的使命与力量》（2013年湖南人民出版社出版）、主编有《一代联家赵健之文集》（2016年湖南地图出版社出版）。《文字的使命与力量》获邵东县首届贺绿汀文艺奖优秀奖、邵阳市第七届精神文明建设“五个一工程” 奖图书类优秀奖。《常人语道诗人心》获第三届中国百诗百联大赛评论奖、邵东县第二届贺绿汀文艺奖提名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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