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的限度
写《田园之秋》的陈冠学先生选择离群索居,是因为他对居住的密度(按地产开发商的术语,是“容积率”?)有苛刻的要求——
最好是一平方公里五人至十人,不能超过十人。只有在这个限度下,人才有真正的自由之可言,才有真正的尊严之可言,一旦超出这个限度,人的自由尊严都受到了折扣。听说一些所谓文明国家,实际密度达到一千五百人以上,那简直成了猪圈里的猪,厕所里的蛆,算不得是人了,真不知道那是文明呢?野蛮呢?实际上每个城镇,密度都超过此数,那是自我作践。
这样的标准确实太高,所以陈先生住在一平方公里大约有八十人的地方,还嫌太拥挤,还没达到他的理想标准。我不奢望能像陈先生这样任性。至少在退休之前,我只能老老实实地住在密度高得像是天文数字的城市里,装作听不见陈先生说什么“自由尊严都受到了折扣”“猪圈里的猪,厕所里的蛆”等等。不过,虽然离群索居暂时还没有实现的可能,但我还是希望自己的忙碌不要超过一定的限度。如果每天都忙得像是陀螺,我会觉得生有何欢?“日理万机”一定会让我疯狂的,但日理几机比较合适呢?
“朝九晚五”是一个限度。当然加班也并不是完全不能承受,但加班不能成为常态。记得当年董建华先生当选香港特首时说,那段时间他确实很忙碌,但当各项工作走入正轨后,他会正常上下班的。
“朝九晚五”之外,我们还需要优美的假期。蒲宁的散文名作《静》描写日内瓦湖的风景,其中的很多句子都让我心动,比如,蒲宁的旅伴告诉他,“千万别抽烟,只吃牛奶和蔬菜。以空气为生,随日出而起,这会使我们神清气爽!”“以空气为生”,这对深陷雾霾的我们而言是多么奢侈。
丰子恺的散文《吃酒》,有一段写西湖边的一位中年男子,每天蹲在岸上,向湖边垂钓。他钓的不是鱼,而是虾。钓钩上装一粒饭米,挂在岸石边。一会儿拉起线来,就有很大的一只虾。其人把它关在一个瓶子里。于是再装上饭米,挂下去钓。钓得了三四只大虾,他就把瓶子藏入藤篮里,起身走了。丰子恺问他:“何不再钓几只?”他笑着回答说:“下酒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