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华风骨,华夏之魂
端午前夕,应邀去星河湾艺廊参观田学森的“太华风骨”油画展。
参观前,著名艺术造型师谢丽君老师特意发来香港《文汇网》6月1日报道“临崖写生十余载,田学森笔端凝注华山魂”。
我立刻被这标题吸引。阅读了整篇报道,马上被画家的精神所感动,也勾起我十年前去华山匆匆一游的经历。
独特视角呈现太华风骨
华山,古称“西岳”,雅称“太华山”。位于陕西省渭南市华阴市,为国家5A级旅游景区、国家重点风景名胜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华山是中国著名的五岳之一,中华文明的发祥地,“中华”和“华夏”之“华”就源于华山,自古以来就有“奇险天下第一山”的说法。
华山是中华民族的圣山。考古表明,古代华夏文明主要集中在华山为中心方圆五百公里左右的范围内。华山屏立天地,是华夏之根,是华夏精神的象征。
那么田先生笔下的华山究竟是什么样的呢?
踏入油画展大厅。眼前的几幅青蓝色的华山山水画,让我一下有所惊讶!
中国传统的山水画,多是国画见长。用油画来表现山水题材,正如画家所言:给自己找麻烦。更何况如此大胆地用蓝色来抒情呢?
满脸络腮胡子,戴着眼镜,十分斯文,才华横溢的画家田先生悄悄来到我们身边。他轻声细语地介绍,这与他出身山东临沂的地方似乎有不同的气质。
他看出了我们的惊讶,解释说:这是色彩的提炼,内心的映射,以展现天地的苍茫。
田先生的华山画卷,或虚拟或具象,让观众随着他的多幅展画,有时走在云雾飘绕中,有时踏入峻岩悬崖边,有时更可以俯身触摸那悬崖峭壁上的青松和白雪。
山岚起伏,高山白云。都在田先生那纵横驰骋的用独特矿石颜色调配的块状、光影和构图中。
党内资深理论学家、文艺评论专家龚心瀚先生观看了田先生去年的宝龙美术馆画展后,赞叹说:“用油画的技法表现华山,是一个突破。油画是舶来品,不同于水墨山水般的黄山,华山具有险峻的外形、强烈的线条感和简单纯粹的外表,这种特征采用油画的技法来表现似乎更为合适。但是从画面的构造、线条的选择、虚实的布局和明暗的体现都是油画表现的方式,并不容易。田学森用油画为千古华山写照,表达对华山的感悟和敬意,实在难能可贵。”
香港文汇报记者报道:田先生“他笔下的华山气象万千,有时气势磅礡,有时宁静朴素,虽借鉴中国传统山水画的意境,使用的却是西方油画的材料、技法——冷色调沉着静谧,暖色调似光线律动。”
作品《神屏》,写生于2013年春季东仰太华的清晨,主峰巍峨,山谷宁静,逆光下的高山统一在多层次的蓝色调里,复杂的山石结构,需要反反复覆耐心修改塑造;
长6.6米,高2.2米的作品《天岸》,则是耗时近两年完成的巨幅作品,画面尝试采用中国画散点透视,同时着眼于树木山石的增减、云雾虚实的推敲。
画面宏伟,气势磅礴,是体现太华风骨的主要一面。在华山十年间,田学森写生创作了60多幅巨幅和大幅的华山油画,最大的有6.6长、2.2米高,历时两年完成。其它也大都在1米左右长、2米左右高。本次画展展出了其中的50幅。一大片如屏风般拔起的峭壁,一览无余的突兀、亚白或灰黄的岩石山体,坚凝的巨石,巍然的巨峰,雄奇的峻岭,顶天立地,还有流水潺潺的山泉,无不放射出华山的阳刚、雄伟、险峻和包容之光。田学森本人也在画面上与华山融为一体,心与境合,相由境生,情溢画面。
田先生文采飘逸,纵论山水:“自古诗词咏华岳者众,明代王履曾作《华山图册》。山水入画,缘起卧游天下,日久渐成山水文化,仁者乐山,智者乐水,生命似白驹过隙,寄迹于宇宙时空。欧洲传统表现自然界的作品被称为风景画,为诸画种之一,东西方很少有油画表现山水文化。余作画问道山中,尝试融合中西”。
有专家曾对田先生的华山油画作了精彩评论:田学森笔下的华山不同于他之前的所有画家笔下的华山。他笔下的华山,已经不追求石鲁“华山天下雄”的特点,而是在表面的写实笔触中,彰显生命深处、对于自然的眷顾与敬意。这种敬意,用宗炳的话说,就是“以形媚道”。“山因路转不见君”:“西北望长安,可怜无数山。”在古人以及山本身的语言编码里,山是阻隔、困难等的象征。但山同时也是爱的象征,最常见的是“父爱如山”。
田学森的笔下,华山有了澄怀之后的意义: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在他的笔下,华山不再是雄、险伟岸以及其他的雄心壮志等语码意义,而是与物为春的情怀。
这种情怀澄澈之后,便有了苏东坡的“料峭者风吹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通。”基于这种情怀,田学森笔下的华山,在整体写实的风格 里,温和、温暖、温厚。
他的作品和其他画家的创作比,也因此有了自己形态学的意义——不动声色。田学森笔下的华山,回避了华山天下雄、俊、险的传统语义。他笔下的华山,尺寸、规模都不算小,但他不和历史上的画家比险、比狠,而是在灰调子中,探询华山不动声色的厚重与大气。
心灵对话凝聚华夏之魂
田学森,顾名思义,其父亲取名希望儿子研究学问要深入扎实。
在田先生的画册“跋”中,他写道:“山者,大物也,不言,而孕育生灵。西岳华山,屏立天地,表里如一,率真雄浑,乃华夏精神象征。”
他独自一人,在华山十年,就是为画华山。“赏风起云涌,千岩万壑,感华岳壁立千仞,无欲而刚。渐生林泉之志,沉寂淡泊,涤荡尘怀,心追古贤,与天地精神往来。以大自然为师,面壁作画,丘壑内营。历险阻,炼心志,箪食瓢饮。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与生灵为友,以造化为师,无形于风,融化为石,体悟空寂之苦趣,尝试为千古华岳写照。”
“鸟语虫声,总是传心之诀。花英草色,无非见道之文。”他在山中“读无字书,弹无弦琴,得琴书之佳趣,通山水之魂魄。”
龚心瀚先生又赞叹田先生精神可嘉:十年画一山,十年画华山,这也许是当今画家中绝无仅有的。从2010起直到2020年十年间,田学森坚持以华山为油画创作主题,面壁华山,写生华山,绘画华山,创作华山,走出了自己的一条绘画创作之路。十年如一日,田学森用油画现华山之形,传华山之魂,扬中华精神,为当代中国艺术史增添了感人的一页。他在山里的日子是孤寂艰苦的。不论寒冬还是酷暑,他都辗转在华山深处的山峰之巅或峡谷之中,连画具和巨幅画框都要自己徒步背上背下。冬天写生也不便戴手套,站在冰天雪地里连续画画八九个小时。夏天写生,好的取景点大多在山上的风口里,下雨时也没有遮风挡雨之处,受凉感冒坚持画画是常有的事。写生创作时不时要从画框后退审视画面,调节视线,做出对比,好几次都退到了悬崖边,差点失足。他设法把绳子系在自己的腰上,另一头绑在树身上,以防万一。一日三餐经常吃饼干、面包、馒头和锅巴,晚上住在山谷道的老旧工房里、河畔的帐篷里,甚至山下的小车里。在这样的环境里坚持创作和生活十年,不堪回首。像田学森这样耐得住寂寞艰苦的艺术家,真是罕见了。
田先生的深入扎实作风,在绘画中也予以朴实体现。有朋友出于好心,“传授”省时省力的方法,比如可以借助高科技手段,将山形投影至画布,届时勾勾线即可。但田先生规规矩矩一笔一划,倒并不仅仅为了追求画面效果。他坦言,正是这种又原始、又“笨”、又慢的作画过程,能让之体悟到山石的结构、植被的生长,感受崖壁上一颗种子的生命力。
“面对大山,千万不要弄虚作假、也不要添油加醋,画布会像镜子一样,折射你的真诚”。
十年高山求索,他深刻感悟:“一山一人,一茶一画,人心之机巧,彼此之是非,俱远矣。”
孤身十年深山老岭,与帐篷为伴,风餐露宿,难免会产生孤独感。画家便以日记、山水与心灵对话。
这是他2016年3月的一则日记:
一日晴雪 一日古今
清晨写生,大画六米六长,两米二高,已画一年有余,尚未完成。此地群峰环绕,绝壁屏立天地,环抱空寂山谷。先饮杯热茶,远观画面,连山。适逢阴天,光线稳定,山林寂静,恰如东坡词:也无风雨也无晴。
初春之山上,冻得脚冰,忽然飘点点雪,无碍作画。减些画中近景,覆盖树木,笔简意壮,山之形势气象渐生。后雪渐大,搬画回屋。再去观山,见其峰壑间茫茫白色,似云雾缭绕。实乃风卷山巅雪,呼啸而来。午后雪住,风寒累困,小憩于帐篷后再画。午后三时许,风挟灰云滚滚,有蓝天隐隐约约。傍晚时分,远空纯净湛蓝,近有浓厚连云,夕照金黄,云脚低垂,掠峰顶而过,飘落山后。露天晚饭,面山赏云,见画后树顶枝梢,有两喜鹊,正相互依偎,呢喃细语,远方暖云漫飞,天蓝忽现。
久居深山,人迹罕至,与生灵林石,晴雨风云为友,时空凝然不动,不知古今,不知终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如此一日,恍惚三秋。面天地面壁面己,相望相融,夫何来欢欣,何来悲忧?有常也好,无常也罢,如是观,淡淡转念,无念,躯壳之我,与此时空暂共存,如来如去。
阳明先生曾言:人一日间,古今世界都经过一番。只是人不见耳,静夜神气清明时,无视无听,无思无作,淡泊宁静,是羲皇世界。晨起之神清气爽,庄严肃穆,是尧舜世界。午时之前,人们礼仪交汇,气象井然,是三代世界。午后人神气渐昏,往来杂扰,是春秋战国世界。至夜暮万物安息,景象寂寥,是人消物灭的世界。
万物非欲生,非欲死,乃是不得不生死,因果机缘,知来去,徐徐引出人生苦海。从缘起性空,到私欲暗生,道心蒙尘,如羲皇世界至人消物灭世界之变,渐至夜幕光景,朝暮阴晴虽是自然规律,吾等若可依道心之本真而行,烦恼中见己,烦恼即菩提。不断烦恼,不断涅槃,不为气动,不为心动,做自身主人便可常为羲皇时人,淡泊、宁静、不偏不倚。与人与物,温和相处,依附于岩石星球,邀游太虚。
2016年3月1日记于华山
回归自然追求天人合一
仁者乐山,智者乐水。田先生看来属于仁者。
田学森早期学画,兼学中西。上世纪九十年代后期,专攻油画,曾经在北京人民大会堂荣获国家文化部和中国文联有关部门授予的“世界华人艺术家”称号。
早年田学森也如其他画家一般,尝试过静物、城市、人物等诸多题材。若仅仅作为兴趣,抑或是谋生手段倒也无妨,但他不甘心“求同”,而立志要走自己的路——既区别于同时代画家,更要基于中西方艺术史有所创新。
2007年到2008年,他为防不测写好遗书便游历多方。花了一年多的时间,独自一人驾车,沿我国国境线旅行写生。从东海之滨到北端的漠河,又从西端的新疆到南端的海南,行程43000多公里。
走了大半个中国,寻找能代表东方文化精神、又适合长期创作的主题,最终在华山驻足。千古华山之壮美,令他深深震撼。
“余少时习画兼学中西,后专攻油画,迄今已廿载。游历欧洲,自驾环中国大陆国境写生,天涯孤旅,于而立之年,寻得创作主题,结庐于华山。”他自叙。
2009年,田学森来到了华山,自此以天地为画室,独自面壁作画十余载。他与山风为伴、鸟虫为伍,甚至还同毒蛇、野猪做了“好朋友”,最终完成了60幅以华山为主题的油画作品。
“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相看两不厌,唯有敬亭山”。田学森先从几十公里外观察华山,再入山,上到主峰,随后至四周的山谷。开发成熟的山峰游人如织,好角度也被招揽生意的摄影摊“占领”,为了清净作画,他渐渐往渺无人烟之地。
往往天天扛着几十斤的画具爬上爬下,他的工作几乎就是在悬崖边“上下班”。他用心观自己,自己观山的时间来体验他心目中的华山。
艺术评论家夏可君教授评论道:“在人与自然长期共处,相互烟云共养的深入交流里,绘画才能达到至高至深的意境。”田学森的华山油画作品中,我们看到了一种中国风景油画所达到的纯粹美学,一种与中国传统文脉、中国绘画诗意相通的精神旨趣。自然以如此亲切静谧、又如此巍峨伟岸的方式显现,古老的地貌与文化记忆获得新生,我们彷佛第一次观看山石,第一次阅读华山。
中国美术馆研究馆员、收藏部副主任、中央美术学院博士后王雪峰在《田学森油画集》前言甚为赞叹:田学森在游历多方之后,来到了华山,在华山旷野山林的无人之境,在华山的奇峰峻岭、山岩峭壁之间,他独自一人以鸟虫为伍,与山风为伴,化困苦为自在,静看日出日落,補对岁月荣枯。他在凝听内心的脉动之中,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静修心灵的安身之处。田学森在华山俨然是个苦修者,他摈弃世俗的名利,在物质上仅以最低的要求,将自己回归为最为自然的状态。
他扛着画具在华山的怀抱里游走,多次险被山风吹落悬崖,在危境之间,他感悟到生命的无常,淡然而对。他在零下十几度的严寒之中描绘华山雪景,寒风刺骨,以此磨炼自己的意志,他在行人罕至之处作画,小鸟落于肩头,与他唱和,毒蛇与他四目相对,相让而行,他已经完全融入到华山自然之中。只有与华山相近,才能感受华山之魅力,只有与华山相依,才能感受华山之精神。
田学森以绘画的方式来表达对华山的感悟和敬意,华山作为中国的五岳之一,是华夏文明的源泉,它所孕育的文化与精神内涵博大精深。田学森在华山感受到华山文化的厚重并接受来自于华山精神的滋养,长期熏习,潜移默化。他徜徉于山中,目视华山,华山是我,我是华山,几不可分。
明代王履在华山作画,面对华山曾言:“吾师目、目师心、心师华山”,他所揭示的就是画家身心与华山融于一体的感受。田学森在面对华山时也是以自然与内心的交融进入到他的绘画之中的,这些作品凝集了他的智慧与心血,它们已经与华山融为一体。
与一般的画家不一样之处,田学森是一个以绘画作为修行手段的艺术修行者,他沉潜华山,面对自然,澄怀观道,他在华山的怀抱里经风历雨,久炼成钢,他崇尚华山的精神,他要让他的内心和华山精神相映。在华山,他体悟到世相的本质,找到了自我的价值,他似乎开悟般地明心见性,看他的作品充满着沉静、安详和灵性,绝无世俗的浮躁,他在华山终于回归了自然的本色。
王雪峰 2018年3月20日于中国美术馆
《太华风骨——田学森油画作品二十年回顾展》日前在上海星河画廊展出,这也是继去年11月在中国美术馆《华山十年——田学森油画展》、今年1月朵云轩艺术中心《西岳情缘——田学森、田继允父子华山油画展》、4月上海宝龙美术馆《太华风骨——田学森油画作品二十年回顾展》之后,田学森近半年内的第四次大型个展。
2021年6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