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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班偷吃了一只羊

我在部队24年,没有大的起落,担任的职务不下于10个,最后正团转业。我最喜欢让人提起的,还是连队政治指导员这段经历。

我当连指导员时间不长,满打满算一年光景。连队人不多,但也不少,60来号。没评上先进,但也不是后进。没出啥人才,3个兵考上军校,1个破格提干,最高职务干到副团长,但绝没有师团挂号的“重点人。”

我为此骄傲,并最乐意跟连队老伙计相聚。聚到一起,我就喜欢滔滔不绝地讲述“过五关、斩六将”的故事,大伙也附和着我,但“走麦城”一般是不提的。

去年国庆节,疫情形势趋稳,我约了生活在周边的连里的5个战友叙旧,都没带家属,我们尽情地喝,无所顾忌地聊。九班长也就是后来当上副团长的那位周大壮首先提我意见,说连队八一会餐,一人顶多不能超过2瓶啤酒,太小气了!我说记得,团里只让一个战士1瓶,我已破规了。周大壮说,后来我们转场到班里喝,每个人都喝了5瓶以上。我说你这个坏蛋,班里开小灶,怎么不叫上指导员呢?!其他几个战士起哄道,现在的指导员真好玩,那时可严肃了,一本正经的样子,谁个敢叫你。

严肃吗?我笑眯眯地看着给养员郑欢欢,欢欢因为在驻地谈恋爱,三天两头挨我批!

欢欢说:“我敬老指导员一杯酒,这酒喝了,我给您讲个故事,讲完这个故事,我这辈子就没秘密了。”

这小子,学会绕弯子、讲价钱、提要求了。我干了!

欢欢说:“26年过去了,今天实在憋不住,趁指导员现在不严肃,我就直说了,一班偷吃了一只羊!”

啥!不可能!怎么可能!我惊呆了。

怎么可能呢,我一天也没有离开过连队,我天天都查铺查哨到晚上11点,何况一班长是优秀班长、代理排长。其他4个兵也惊愕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千真万确。伙房的钥匙是一班长逼我掏出来的。指导员还记得一班连续两个晚上站哨吗?我说记得,确有这个故事。

欢欢说:“这只羊,一只受了伤、折了腿的、二三十斤重的小羊,就是一班替二班站哨的那天夜里吃掉的。”

真要命,那是老兵退伍前十来天的事,连长、副连长都跨省接兵去了,连队干部只剩我和二排长。换哨的事我记得,一班长说二班有几个战士拉肚子,我信以为真呢。

一班偷吃了一只羊,这还了得!我晕了,我真喝高了,隐约记得骂了好多人,骂的最凶的是一班长。怎么回到家的,早已断了片。

我一时得了战友聚会恐惧症,害怕连里还有捂着我的不少糗事被抖落出来,小心脏承受不了。

一班怎么会偷吃一只羊呢?我几乎天天念叨这个事。一班长乐德山退伍后便失联,没有一个战友知道他的去向。他班里还有6名战士。经过我的不懈努力,最终联络上了3人。

根据一班战士的口供,这只小羊是这样被吃掉的:

正在吃草的小羊受到一班炮车的惊吓,跳下悬崖受伤,看羊少年家境贫困,害怕父母责怪,不敢回家。小羊伤的厉害,奄奄一息。一班长果断让全班所有人掏出口袋里的钱,一共是150多元,一把塞给看羊少年,权当把这只羊买了,价钱当然高出市场很多。送走少年,一班长乐德山在山头上紧急开了一个班务会,研究如何处理这只可怜的小羊。有的说跟指导员报告,送到猪圈,让连队饲养员喂养,但大伙都担心活不了。有的说,这事公开了说不清,干脆埋了,提议者挨了好一顿臭骂。有的建议,跟指导员实话实说,送给连队改善伙食。

一班长乐德山可是个有主见的人,他最后拍板,既不要跟连领导报告,省得上面追究下来落下破坏军民关系的罪名,把指导员坑了。也不能浪费,我们全班今晚把它吃掉,一人2瓶啤酒。

我真是无话可说,竟然严肃得战士们不敢跟我讲真话了吗?!乐德山呀乐德山,你咋这般不信任我呢?!我陷入深深反省中。

昨天,给养员郑欢欢打电话给我,说:“指导员还记得一班偷吃的那只羊吗?有人跟你提起那个看羊的小少年吗?看羊的少年从小是个军事迷,现在是我们老部队的炮兵营长,他在寻找资助他上学考军校的一班长乐德山。”

我压抑心头的惊喜,赶紧嘱咐欢欢,抓紧把放羊娃,不,是炮兵营长带过来让我相认呀,我们一道寻找一班长。

说完最后这句话,我暗自纠正:其实不用找了,我过去熟悉的一班长乐德山没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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