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荣庆:《谈艺录》

每个人学书的路子,师法的对象,即所谓取径和取法不一定相同,临帖、读帖的办法,也不一定相同。但有一点应该趋同,那就是要下大力气学古人的经典之作。

学古人,我没有如某些朋友那样,逮住某家或某碑某帖,死劲临,而不顾其他。古人留给我们的好东西很多。对古代遗产,当做全方位的宏观地考察了解,弄清楚碑是怎么回事,帖是怎么回事,明其源流,辨其优劣,并分别理清其脉络。这个道理,经过长时间读书看帖才逐步明白的。

《原石拓本比对——北魏司马悦墓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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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了,就依自己的性情所近,把学书的路径确定下来。具体说,就是锁定要走以“二王”为根底的写帖的一路。书史上“二王”一脉的重要书家,他们的取法和风格面目等等,在脑子里也比较清楚了。然后,按照鲁迅先生所倡导的“拿来主义”的办法,随己之所好,上下左右任意撷取,为我所用。
还有一点,就是对我感兴趣的书家,还着意尽量搜集与其相关的史料,做全面深入地考察,在这上面用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我认为这既是学书所不可少的基本功夫,同时也等于是做学术研究。
碑和帖,没有明显的界线,机械地把碑和帖割裂开来是不妥当的。碑派书风,兴起十清代中晚期,清末经康有为大力张扬推崇,受到书家的普遍重视。在当时背景下,有其积极的历史意义。
在此之前,书家们大多是写帖的。碑风大盛之时,写帖的书家阵容,仍然相当可观。所以我也不大同意有人撰文称“碑学”业已取代“帖学”之说。我们现在看到的一些名帖也有刻在石头上流传下来的。即便是碑,也是毛笔写了再刻在石头上。
康有为书法(本号摄于嘉德预展)
怎样看待碑的问题,启功先生说得最好:“透过刀锋看笔锋。”有朋友说,现在是碑帖并重、碑帖合流的时代,这是符合事实的。其实,这种局面,早在清末民初就已见端倪。
民国整个是碑帖合流,现在的情形可视为民国时代的延续。现在走传统之路的,无非两大块一一写碑的或者写帖的。两者分别可以有所侧重,但写碑的不妨学点帖,写帖的也有必要吸取一点碑的营养。厚此薄彼,实不可取。天津的孙伯翔先生,是以碑人行草的高手,他的抠碑的工夫是惊人的,但他也能把帖的温润化人书中,因而颇为同道称许。
书法作品有个艺术品位的问题。书写技能,至关重要,但这仅仅是技术层面的东西。技术问题即使解决了,也不一定跟作品的艺术品位挂得上钩。艺术品位是精神层面的东西。艺术品位的提升,当从“字外”求之,这是古人早就讲过的道理。
有学问的人,不一定写得好字,写字的人,倘欲有所进取,学识修养则是一个很重要的条件。历来的书法家,多是学问家。我以为,字写到一定程度(基本技法大体掌握的程度)再往上一步步提高—这个提高主要应该是艺术品位的提高,几乎全靠不断积累和充实的学识修养来滋补,否则便会出现虚弱贫血、底气不足,甚至十中途败退。
学书,临帖的工夫不可不下,否则便是任笔为字,瞎胡闹了。然而什么是工夫?记得启功先生曾经讲过这样意思的话:工夫,不等于时间加数量,工夫是准确的积累。“唯落笔总求在法度中,虽少必准。准中之熟,从心所欲,是为工夫之效。”
《颜勤礼碑》近距离字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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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帖有个像不像的问题。一点不像,便失去临帖的意义,希望能够接近帖,大体上像,我看就可以了,完全像是不可能的。临帖,形似之外尤贵神似,临得活,方是上乘。常见一些朋友的临作,像倒是像,只是呆板,了无生气,这就临死了。
听一位朋友说,他的老师教他临帖,要求他把临的字蒙到帖上,与帖上的字毫厘不爽。他真能做到吗?我表示怀疑。再说,临帖的目的,最终是为了化为己有,能用到创作上这是很重要的。临帖跟创作脱节的现象,我以为眼下并不少见,这是不好的。
临帖要看实效,不光是临帖本身,还要能够很好地运用于创作之中。比如咱们学了《集王圣教序》,创作时,若能下笔即带其意,哪怕带一点点意思,也是很好的。否则的话,你临帖花的时间再长,也几同白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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