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饭
朋友催稿,不知道写什么好,突然就想起“稀饭”这两个字。朋友问“是粥吗?”我想了想,答 :应该是吧。
今天说的粥,有养生的意思在里面,内容多样,选择也广;我说的稀饭,却是家人养命必备,须臾不离,有特定的意义,举个例子,近乎曹雪芹举家食粥。
院子里,你从地里刚刚回来,饥肠辘辘,饥不可堪,身上没有了一丝力气,倚着那棵老榆树慢慢蹲下,手中大碗清汤,米粒可数,能照见天上的月亮。这就是我说的特定背景下的稀饭了。
上了岁数的河南人,对“稀饭”二字有着切身感受。豫东过去是一个著名的穷地儿,一年到头吃不上一回白馍。就是擀一碗面条,也要跑到邻家借上半瓢白面。大家见面打个招呼,问得最多的一句话是“喝汤了没有”。那个年代,这个“汤”基本上也就是稀饭的代称了。365天,豫东人晚上就是稀饭,家家户户锅里内容一样,不是讲究,因为太穷:把风箱拉得山响,将水烧得滚开,小心舀上一把玉米面,往碗里细细续水,搅拌均匀,扣进锅里。因为太稀,又倒入刚刚切好的半盆红薯,然后就是个炖,直到木头锅盖的缝隙蔓延出丝丝缕缕的甜香。
红薯这东西吃多了伤胃,返酸,更何况一个孩子。我就从那时害怕了红薯,以后的日子里见了红薯都躲着走。
举家迁到东北,粥的内容改成高粱,颜色由黄变红,也是一喝多少年。高粱米煮熟之后,珠圆玉润,互不粘连,你是你,我是我,特别容易沉底,盛进碗里,界限分明,上半碗一定是汤,下半碗一定是米。高粱米属于粗粮,吃进嘴里,涩涩的,硬硬的,耐嚼,并不难吃。日子慢慢好过了,娘就在煮高粱稀饭时,掺些大米,越掺越多,终于有一天我们吃上了纯净的大米稀饭,代表着过上了好生活。
对于东北大米粥,印象最深的是颜色,青中泛白,白中透青,清香中仿佛带着一些凉意,而豫东的大米粥黏乎,热情得让你心里发软。
稀饭与我,是养命,是日子,是无可拒绝的生活,是镶在记忆里的符号。等你走过去回头看,才发现这辈子许多都是必然,不可选择。
中年栖身安阳,行走安阳。我十分喜欢安阳这块小盆地,不仅仅因为她积淀了深厚的历史和文化,还因为我的姓氏是汤王后裔一个正宗脉系。带外地朋友游览殷墟,我常常开玩笑:“走,回俺家看看。”我最终还是归到了先人创业立旗的地方,回到了祖宗温暖的怀抱,回到了生命的原点,命耶运耶?
安阳也有一种稀饭,叫粉浆饭,以绿豆粉浆、花生、大豆、大油、间以白菜丝红萝卜丝熬制,酸绵开胃,清热败火,成为当地人最爱。我请客人尝尝,都说不错,还勾起一些知青朋友的回忆。据说,粉浆的使用从商代就开始了。
清人沈复在《浮生六记》中讲过这样的话:“闲时与你立黄昏,灶前笑问粥可温”,一碗粥不仅与我的物质生活相连,而且慢慢升华为精神元素,给我慰藉,给我温暖。至于许多网民以“稀饭”代替“喜欢”,则有些无厘头了,说是调皮,其实浅薄,一点文化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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