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可治疗崩漏的几个医案
(一)青霉素过敏后血崩
水峪农妇张翠英,48 岁,1984 年11 月16 日初诊:3 日前青霉素过敏休克,急以毫针刺鼻尖素髎穴,行雀啄术;内关提插捻转约20 秒,患者苏醒脱险。(此法救治过敏休克20 余例,最多1 分钟脱险)然暴受惊恐,气短身软不能起床。前日适值经期,遂致暴崩不止,经妇科抢救,仍淋漓不断,邀余会诊。见患者面色苍白,气喘自汗,食少头晕,心动神摇。血色鲜红无块屑,脉沉细弱,舌淡红。此由惊则气乱,恐则气下,脾胃气虚下陷不能摄血,陷者举之:
生芪60 克,当归20 克,煅龙牡、朱茯神各30 克,山萸肉60 克,姜炭、三仙炭、红参(另炖)、灵脂、炙草各10 克,柴胡、升麻各6 克,鲜姜5 片,枣6 枚,3 剂。
11 月9 日二诊:血止,脉起,食纳好,隐隐头痛不休,此由血脱气陷,血不上荣,予补中益气汤3 剂而愈。
(二)暴崩欲脱
豪子头村老七之妻,46 岁,1983 年6 月13 日,因暴崩邀诊,至具家,见患者倚被侧卧,面色惨白,喘汗心悸,四肢不温,口不能言。诊脉右空大,左沉弦,舌淡。暴崩之后,气随血脱,阴损及阳,急固之,予破格救心汤平剂:
山萸肉120 克,红参30 克(捣末同煎),煅龙牡、活磁石、附子各30 克,姜炭30 克,炙草60 克,
急煎频灌,约1 小时许脱险。询之,知患者去年遭伤子之痛,当时适值经期,悲伤忧思,致食少经乱,淋漓不断达10 个月之久。妇科诊为更年期功能性出血。悲切伤肺,忧思伤脾,脾肺既伤,中气萧索,不主统摄。日久失治,损及八脉。且五脏之伤,穷必及肾。肾失封藏,故近日崩漏大下,腰困不能转侧。年近五旬,天癸将竭。治崩之法,傅氏女科有安老汤一方,峻补中气,滋培肝肾,当属对证。唯于八脉损伤,气虚下陷欲脱,不甚合拍。拟参照《医学衷中参西录》固冲止崩汤意,合方化裁进治:生芪、九地、红参、当归、山萸肉、煅龙牡各30 克,乌贼骨24 克,茜草炭10 克,柴胡、升麻、炙草各10 克,三七6 克、五倍子1.5 克研末冲服,阿胶15 克(化入),盐补骨脂30 克,胡桃4 枚,3剂。
6 月21 日,老七来告,血全止,精神食纳均佳,腰困大见好转。拟补气血,固肾气,统冲任以善后:
生芪30 克,当归15 克,肾四味、山萸肉、三仙炭各10 克,姜炭5 克,红参10 克(另炖),阿胶15 克(烊化),炙草10 克,乌贼骨15 克,茜草6 克,龟鹿胶各10 克(化入)。
上方连服5 剂,康复如初,追访7 年,健康无恙。
(三)暴崩脱症
铁厂家属王季娥42 岁,1973 年9 月10 日中午突然暴崩濒危,出血一大便盆,气息奄奄,四肢厥冷,六脉俱无。厂医注射止血强心针剂无效,现仍出血不止,被褥狼藉。本拟送医院抢救,少动则出血更甚。因拟一方,从血脱亡阳立法,以破格救心汤合当归补血汤为治:
山萸肉120 克,附子100 克,姜炭50 克,炙草60 克,煅龙牡、红参各30 克(捣末同煎),生芪60 克,当归30 克,本人头发制炭6 克(冲),2 时50 分边煎边灌边以大艾柱灸神阙。
3 时30 分血止,厥回脉渐出,黄昏时开口说话,夜1 时索食藕粉、蛋糕,脱险。后以大剂补血汤加红参、山萸肉、龙眼肉、肾四味、龟鹿二胶连服7 剂始能起床,以红参、灵脂、三七、琥珀、紫河车、乌贼骨、茜草炭、肾四味,制粉服40 日始康复,现仍健在,已70 岁
(四)蛮补致崩
水泥厂女工马艳芳30 岁,1984 年1 月12 日初诊,素有“功血”宿疾,赴外地求医,连服芪归、阿胶、生龙牡大剂10 余剂。至期不行,腹痛如绞,次日暴崩,一天下血一痰盂。3 日后,变为淋漓不断又7 日,血色素6 克,面色萎黄无华,自汗而喘,心悸,夜不能寐,脉反洪数,124 次/分。血脱脉宜细弱,大则病进,恐有气随血脱之变,急固之:
山萸肉100 克,生芪30 克,当归15 克,红参10 克,五灵脂5 克(研末吞服),白芍15 克,沉香、四炭(姜炭、三仙炭)、炙草各10 克,麦冬(小米拌炒)、五味子各10 克,生龙牡粉、活磁石各30 克,3 剂。
1 月19 日二诊:血止,汗敛喘定。唯觉腰困如折,原方制小其剂,加肾四味各15 克,胡桃4 枚,以固封藏之本。3 剂后诸症悉除。以善后方加价格较廉之鹿茸底座一具,制粉服月余,得以根治。
按:见血止血为血证大忌,也是医者易犯的通病。治血如治水,一味堵涩,愈补愈瘀,必致冲决堤坝。见效于一时,遗害于无穷。补中兼疏导,引血归经则愈。血证的关键在脾胃,脾主中气,气为血帅,统血而主升;胃为水谷之海,统冲任面主降,为人身气机升降的枢纽。脾升胃降,血循常道。若胃失和降,则诸经皆不得降,气逆而为火,火性炎上,血热妄行,血从上溢则病吐衄。证见面赤气粗,口苦苔黄,脉象数实。此时急以旋覆花代赭石汤加炙枇杷叶30 克,降肺胃之气。气有余便是火,气降则火降,血自归经。不可一味苦寒清火,应以顾护胃气为要。脾气不升,则血失所统而下出,而病崩漏便血。证见少气懒言,
面色萎黄,甚则苍白欠华,脉多细弱,寸部尤弱。急以补中益气汤重用参芪,陷者举之,峻补其气,加四炭温经止血,红参、灵脂等量研粉吞服益气止血化瘀;用补气升提,下虚者须防“提脱”,加肾四味、生龙牡固肾气。脾气渐旺,自能统血。四炭为治脾不统血要药,平淡中寓神奇之效,百试不爽,颇堪倚重。若兼见出血量多不止,汗多而喘,则是肝气已伤,疏泄太过,不能藏血,急加山萸肉60 克以上,敛肝救脱。
血证初期,多见肝不藏血,血热妄行。证见血上溢或下出,势急量多,面赤气粗,暴躁易怒,头晕胁痛,口苦脉弦数。以丹栀逍遥散舒肝之郁,炙杷叶30 克清金制木;生地、阿胶,滋水涵木,凉血养血、止血柔肝,赭石降气抑火平木。见肝之病,当先实脾,栀子炒炭减其苦寒之性,又能入血泻火而止血。煨姜易姜炭3 克以护胃气,加三七粉6 克吞服,止血化瘀而不留瘀,最是血证妙药。若见喘汗,则已虚化,速加山萸肉敛之,以复肝藏血之能。血止,养血柔肝,滋水涵木以治本。七味都气丸,以山萸肉为君,加枸杞子并三七粉蜜丸服。肝脏体阴而用阳,又为“生命之萌芽”(张锡纯),木能克土,若过用苦寒攻伐,损此萌芽,则虚化为脾不统血,病变又深一层矣!善于理肝,则可截断血证传变,实是重要一环。
血证在肝、脾二经处置失当,进一步恶化则损及于肾,变为肾不封藏,生命之本动摇。约可分为三型:
一为火不归原,上热熏蒸,势急如焚,面赤如醉,白睛溢血,鼻衄,舌衄,吐血,口舌生疮,目赤如鸠,比之实火尤为暴急。以腰困如折,双膝独冷,尿多不渴为辨。乃肾阴亏极,逼龙雷之火上奔无制,以大剂引火汤——九地90 克,盐巴戟肉、天麦冬各30 克,云苓15 克,五味子6 克,加油桂3 克去粗皮研粉,小米蒸烂为小丸,药前囫囵吞下,以引无根之火归肾则愈。万不可误作实火而投苦寒、甘寒,否则亡阳厥脱,变生顷刻,误诊误治极多,临证宜慎!
二为肾不封藏轻症,仅见腰困微喘,自汗尿多不渴,出血如注,急以大剂补血汤加红参助元气,重用山萸肉90 克以上,敛肝固肾救脱,加肾四味鼓舞肾气,生龙牡粉固摄肾气,姜炭温脾止血,阿胶30 克、三七粉小量3 克,挽血脱之危,可愈。重症,上型兼见,四末不温或四鼓(?)厥冷,神疲欲寐,大汗暴喘,气息微弱,脉沉迟微细,或反见数极无伦,七急八败,一分钟超过120 次以上,为气随血脱,阴损及阳,阳微欲绝,生命垂危。急投拙拟鼓(?)格救心汤,以保十全。妇科血证,兼顾八脉,以血肉有情之品河车、鹿茸、龟鹿二胶辈填补肾督,滋养冲任。各型均给予善后方服1~2 个月,多数可以巩固疗效,终身不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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