蘑菇：记忆深处的红缨枪

生命里有多少东西曾经遗忘，却在不经意间喷薄而出，那一刻拼命掩饰也掩不住泪光点点。心中柔软的那一点随着年岁的增长越来越小，越来越难以触及，偶然的不经意的触动却让心情久久难以平静……

记忆深处的红缨枪

文/蘑菇

又到六一，朋友圈里全是晒娃晒活动的节日气息，我虽想跟风，奈何孩子已步入青年期，六一儿童节貌似和我毫无关系。然而，我低估了回忆的力量。

周末的早晨，路过中心广场的舞台，看到一群孩子们欢天喜地排练庆祝六一的节目，看着孩子们不成章法却处处流露可爱的表演，我的心莫名地开始悸动。明明是欢快的歌曲却忍不住鼻子发酸，忙和同伴说些不相关的话，好掩饰这突如其来莫名其妙的情绪波动。

顾左右而言他，终于情绪平静了些，突然熟悉的歌声响起，是《红星闪闪》!灰色的八角帽，威风的红缨枪！刹那间泪水不听大脑指挥，汹涌流出，我努力睁大眼睛却止不住泪水决堤的趋势。刚刚还与我闲聊的同事此时也是异常的安静，她突然转过头看着我，语带哽咽地问：“看到这些节目的时候你有没有不一样的感触？”

熟悉的旋律中，那些极力掩饰的情绪卷土重来，叩响我记忆的门，从几十年的岁月中寻找童年的痕迹。《红星闪闪》是我童年的流行金曲，六一演出的舞台上它可以演绎出不同的版本。谁曾想跨越几十年，今天的舞台上还能听到当年的歌。我流着泪笑着说：“有感触，太有感触了，那顶八角帽我也曾戴过，那把红缨枪我也曾扛过，这个类似的舞台我也曾表演过。”

我上小学时每年的六一儿童节规模堪比春节，庆祝活动声势浩大时间长达半月。全县中小学同台竞技，高高在上的县剧院舞台是每个学校都想攻克的堡垒，更是每一个有幸被选中参加演出的小女孩心中的圣殿。

每个学校四月中旬便开始筹备节目选拔演员，长达一个多月加班加点地练习，从班级到学校，从学校到学区，再从学区选送到县里。层层选拔，上百个节目中只有十几个会在那最神圣的舞台上亮相。

整个五月我们都为六一的那台演出努力着，停课，没有周末，反复排练着同一个节目，我们却异乎寻常的快乐。憧憬画着红脸蛋涂着红嘴巴的美丽，期待有那么几分钟是所有人眼中的焦点。

有一年我们的节目就是《红星闪闪》，或者说我们的节目侥幸从众多的《红星闪闪》中脱颖而出。学校里没有经费，服装道具都要自理，我不记得母亲怎样为我缝制灰军装八角帽，却清楚地记得那把红缨枪打造得格外不容易。

老师规定好了尺寸模样，带回家交给父亲慢慢琢磨。只抓过粉笔的父亲并不如想象中的心灵手巧，找来竹竿当枪身，还细心得用当年缠自行车的绿色塑料条细细地缠住，枪头用的三合板，画了图，又是菜刀又是水果刀，雕琢了大半天，总算有了点小模样，万事俱备却发现怎么都没办法把枪头和枪身完美结合在一起。我急得睡不着觉，生怕因为道具不符合条件就把我从节目里刷掉。看我越来越沮丧，动手能力欠佳的父亲灵光乍现，想到了家门口的铁匠铺。

父亲斥“巨资”央求铁匠为我焊制了一把全钢的红缨枪，笔直的枪身，寒光闪闪的枪头。刷上银粉漆，系上红缨穗，沉甸甸的红缨枪真有点神兵利器的感觉。怕“武器”扎到我，父亲找来细砂纸，细心地把枪头上的尖角都打磨得极为圆润，连枪杆都有了油润的感觉。老师看后说我这是把真真的红缨枪，让我挥舞时一定要注意安全，别一不留神道具变凶器。

我全没有安全方面的顾虑，只觉得我的红缨枪格外神气，虽然比别的同学的枪沉重许多，虽然扛着它跳完舞会比别人更累，可我却甘之如饴。男孩子对武器有天然的向往，因为我的红缨枪已有了武器的属性，小我一岁的弟弟也悄悄惦记上了它，总想趁我不备挥舞几下，最好能偷偷带出去在小伙伴面前威风一番。我严防死守，就不给他碰，甚至偷偷把它带到被窝搂在怀里入睡，如今想来真是傻得很。

我已经忘记了那年的节目的具体内容，可那把红缨枪却一直屹立在我记忆的深处，也许，它代表着的不止是童年时在舞台上的风光，更代表着沉默无言的父亲所给予的深沉的爱。

红缨枪早已遗失，不知去向，把孩子的每件事都当做大事的风格已成了我家的家风传承。当我成为母亲，陪着孩子过六一节时，我也曾为她手绘过道具，采买过服装，也曾为了她在舞台上稚嫩的身影欢呼、喜悦，也曾朋友圈里全是她的动态。

我一直以为，如我们这般平凡的家庭实在谈不上什么家风传承，但我错了，在《红星闪闪》嘹亮的歌曲中，我找到了我家世世代代从没改变过的家风，那就是对孩子的爱。

也许沉默，也许平凡，也许只是一啄一饮，可就是这无处不在的爱，滋养着我，让我阳光、健康、更懂得感受生活的美好。也正是这于无声处的言传身教让我爱孩子，爱家人，爱所有的美好的东西，把这份幸福传递得更久更远......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