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和扮演者钱浩梁现况如何?幸好遇到了他!
说起“浩亮”这个名字,在六七十年代差不多家喻户晓,他是样板戏《红灯记》中李玉和的扮演者,他本名“钱浩梁”远不如“浩亮”两个字令观众熟悉。
把“钱浩梁”改名为“浩亮”的是江一一青(下称江)。江喜欢给人改名,还把殷承宗改为“殷诚忠”,把薛恩厚改成“薛今厚”。在那个年代,能被江青睐是极大荣耀。
钱浩梁生于1934年,6岁随父练功,10岁入上海戏剧学校学戏。
后来他又考入中国戏剧学校,跟著名武生尚和玉学艺,加上自己原本的功底和勤学苦练,钱浩梁打下了非常坚实的基础。
1956年钱浩梁成为中国戏剧学校首届毕业生,并留在属于该校的实验剧团。
1959年在演出《伐子都》时,钱浩梁扮演的子都技惊四座,赢得同行一致好评,被认为是“全活”尚派大武生。
他不仅在舞台上站住了脚,同年还入了党。这一年他25岁。
钱浩梁的扎实功底,给他带来了荣耀,也带来了伤痛。
1962年,钱浩梁由实验剧团调入中国京剧院。中国京剧院集中着国内许多著名京剧艺术家,是青年演员十分向往的地方。
钱浩梁先在京剧院四团待分配,在一次顶替别人演出《伐子都》时,近乎完美的表演获得满堂彩。《伐子都》成为钱浩梁最拿手的剧目,即便在他出演《红灯记》中的李玉和而大红大紫之后,也始终认为自己真正的代表作是《伐子都》。巧的是,在观看演出的观众中有一位不寻常人物――江。钱浩梁的完美演出给江青留下了深刻印象。
当仁不让
稍后,钱浩梁被分配到京剧一团,成为著名京剧艺术家李少春的弟子,只是没有正式拜师。
李少春文承余叔岩,武宗杨小楼,文武全才,唱念做打样样俱佳。他的《野猪林》,一段悠绵深长的吹腔,令人大为叹服。钱浩梁原本底子就好,再有李少春这样的名师点拨,尤其在唱功上大为进步,渐得余派三味。
在钱浩梁调入中国京剧院的次年10月,便接受了《红灯记》一剧的排演任务,当然,他是B角,A角由师傅李少春担任。
排演《红灯记》是由江亲自安排的,她对这个剧目十分重视,亲自把编剧阿甲,主要演员李少春、袁世海、杜近芳邀请到江那里布置任务,同时提出AB角的建议。
这样,师徒俩就分别成为《红灯记》的A角和B角。由于李少春的身体状况一直不太好,时由钱浩梁顶替出演李玉和。
江在一次观看该剧彩排演出时,感觉钱浩梁的扮相更加适合“李玉和”这一角色,认为李少春“没有工人阶级的气魄,不像个工人,倒像个站长……以后李玉和还是小钱演吧”。
尽管钱浩梁的扮相更为江看中,但他毕竟年轻,不论对戏剧本身的理解还是对“革命工作”的理解,都使其在表演上表现出一定的差距,导演阿甲和师傅李少春在他身上下过不少功夫。
从1963年10月到1964年6月初的“全国京剧现代戏观摩演出大会”只有半年多的时间,任务相当紧张。
最初江并没有插手剧目的排练,但在排练下半部戏的时候却经常干预剧组,使得剧目进展变得复杂起来。
经过多次反复修改,《红灯记》终于参加了观摩大会。但这次观摩大会却有两个不同的版本,另外一个是哈尔滨京剧团由云燕铭、梁一鸣主演的《革命自有后来人》,而后者的排演比中国京剧院的《红灯记》更早、也更为出名。
尽管《红灯记》的演出取得了很大成功,却没有达到预料的效果,这样不得不被冷冻了一段时间。《红灯记》演出效果不尽如人意,对于钱浩梁来说却收获不小,由他扮演的李玉和剧照登上了当年第六期《戏剧报》,使钱浩梁声誉鹊起,观众对《红灯记》的感觉是钱浩梁才是当仁不让的“李玉和”。
经过再度修改,《红灯记》于1964年10月10日正式公演,演出获得空前成功,毛也观看了演出。
同时,1965年的第二期《红旗》杂志全文发表了《红灯记》剧本。紧接着《红灯记》剧组于1965年2月开始南下巡回演出。
公演时李玉和的扮演者还是李少春,但到南下巡回演出的时候,钱浩梁就成了一路主演。
《红灯记》不仅在京剧影响不大的粤语地区获得成功,到3月份在上海演出时,更是盛况空前。从3月7日到4月6日,一共演出了30场,场场座满,还有许多等待购买退票的观众,上海电台进行了多次实况转播。
3月16日出版的《解放日报》发表文章,称《红灯记》是“一个出色的样板”。3月22日,袁雪芬在《光明日报》以《精益求精的样板》为题,写道:“中国京剧院的同志们的辛勤劳动,为我们起到了样板的作用。”――这些文章中“样板”的提法,使《红灯记》成为“样板戏”肇端,是第一个被称为“样板”的现代京剧。
钱浩梁开始全线飘红。在广州演出时,江就给他写信,勉励他好好努力。在上海演出时,3月22日的《文汇报》发表钱浩梁文章。他在文章中谈到了一些舞台设计是过程,却只字不提师傅李少春的功劳。钱浩梁的风头渐渐盖过了师傅李少春。
对此,钱浩梁是得意的,一个青年演员能获得巨大成功当然值得荣耀,只是在荣耀的背后是虚荣心的稍稍泛滥,在夏天排演《平原游击队》时,李少春帮他设计了一个过封锁沟的“飞腿”动作,钱浩梁武功不足,本来是应该下功夫练习的,但他却拒绝了李少春的设计,而同样的动作李少春却能做成七个,形成一个“串飞腿”,而且一个比一个高。这就是差距。
1966年5月16日,全国在一个非常短促的时间里进入全面混乱。中国京剧院也被迅速波及,陷入运动之中。
初期是一场乱斗,每个帮派都可以打着捍卫的旗号起来运动,相互斗争。钱浩梁虽然已经走红,且被江器重,但他并没有什么敏感性,造反派也顾不上这些,钱浩梁作为文艺战线的“黑苗子”连同他的师傅李少春一同靠边站了。整个京剧院的排练工作陷入停顿。
但样板戏在江心目中的地位极为重大,是她成为旗手的重要砝码。1967年4月,江委派戚本禹进驻中国京剧院,授意钱浩梁造反。
钱浩梁因此成立了“《红灯记》战斗兵团”,而戚本禹立刻表示对这个造反组织予以支持。
江表示:“好得很,《红灯记》剧组都起来造反了,革命的形势真是突飞猛进!”凭借小组的支持,京剧院造反派们迅速汇聚在钱浩梁旗下,顺利完成了对京剧院的“夺权”。
夺权后,京剧院的大批判,批师傅李少春、批编剧阿甲,都有钱浩梁一份。
在首都文艺界批判大会上,钱浩梁代表《红灯记》剧组发言,他公开指责《红灯记》的音乐设计刘吉典不按江指示办事:“江同志主张在李玉和牺牲时,可以用国际歌,可他们就是不用,明目张胆地反对江同志……”把一个纯粹的业务问题变成了政一一治问题。刘吉典因此被打进“牛棚”。
相比之下,“李奶奶”的扮演者高玉倩却因为不按江希望的那样否认阿甲在《红灯记》中的功劳,还被弃用过一段时间。而目睹《红灯记》剧组变化的“铁梅”扮演者刘长瑜,在拍摄电影期间,拒绝了江要她加入党组织的希望。
艺术家的不幸
江对牢牢控制住《红灯记》感到十分满意,她于1968年底一次关于样板戏的会议上为钱浩梁改了名--浩亮。升起的不只是一颗京剧明星,还是一颗明星,后来,“浩亮”在观众中的影响力甚至超过了于会泳。
明星“浩亮”随后成为中国京剧院党委副书记,实际上的一把手,并“当选”为“九大”代表,参加了1969年4月全国代表大会。
钱浩梁毕竟是演员,虽然地位有了根本性转变,从一个演员变成干部,他却不愿意因此耽误自己的功底,在十分繁忙的生活中,不论工作到夜里几点,他都坚持每天练功,不像在样板戏《奇袭白虎团》中扮演严伟才的宋玉庆,升官以后几乎荒废了业务,以致不能登台。
1970年5月参与国一一务一一院文化组领导全国的文化工作。1972年春节,钱浩梁与于会泳、刘庆棠一起被江召集参加政一一治一一局会议,江提议由这几位领导文化工作,不再演戏。浩亮成为实际上的副一一部一一级干部,火箭般蹿升。
不能再回舞台,钱浩梁也颇为伤感,他召集《红灯记》剧组里的老战友:“大家都是演员,离开舞台是什么滋味,你们都是清楚的,就像鱼儿离了水”。他并没有把自己拔得过高。
成为“领导”的钱浩梁,在主抓《红色娘子军》《平原作战》《金雁岭》等戏时,还“解放”了牛棚中的李少春、张君秋等老艺术家,尽管不乏有瞎指挥的现象,但对于受尽磨难的艺术家来说,无异于给了生活希望,能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他们对钱浩梁的印象并不很坏。
四届人大会议后,恢复文化部建制,钱浩梁被任命为文化部副部长,达到了他人生最高点。在1975年9月李少春病故前,作为副部长的钱浩梁还去看望了这位经历了颇多打击的老师。
“四人”倒台后,经过五年半的审查,对他的处理结论是“敌我矛盾按人民内部矛盾处理”,相比于会泳算是比较轻的处罚,其中一个重要原因是他的十年风光却没有出现什么“民愤”。在斗争极为残酷的时代,浩亮没有“民愤”,意味着他没有整人,这是相当难得了,可见他为人厚道、质朴的一面。
后来他恢复了自己的本名:钱浩梁。而“浩亮”这个名字作为一段记忆永远铭刻历史中。钱浩梁是京剧演员,本质也是属于戏剧的,他卷入政一一治是一个艺术家真正的不幸。
1981年,组织上正式对浩亮作出处理:开除党籍,降一级工资,调出京去外地工作。在解除长达5年半的隔离审查之时,文化部副部长刘复之还找他谈了一次话,鼓励他改正错误,重新做人,耐心等待组织上对他的工作安排。
钱浩梁的工作安排很快有了结果,回到了昔日的工作单位——中国京剧院,名字也改回了本名——钱浩梁。搬到海淀区魏公村一幢筒子楼两间背阴的小屋。虽然回到了中国京剧院,但是却不能再上舞台。
【河北艺校任教】
1983年,钱浩梁的命运有了转机。河北省委副书记高占祥当时分管文教卫生工作,他很喜欢京剧,也爱惜人才。高占祥很赏识钱浩梁。高占祥后来曾任文化部常务副部长、中国文联党组书记,是一位深受群众爱戴的文化界领导人。
他重视文化事业的发展,始终以弘扬民族文化为己任。他主张文艺评论应以“浇花”为主,文艺领导提倡“微调”方法,被称为“浇花论”和“微调论”,为促进我国文化事业的发展作出了巨大贡献。
高占祥认为,对钱浩梁要真正落实党的“治病救人”的政策。他当即找到河北省文化厅厅长安耀光,对他说:“你到北京去一趟吧,想办法把浩亮请到咱河北来。”
安耀光感到迷惑不解:“把他请来干什么呢?”高占祥说:“浩亮同志是中国戏曲学校第一届毕业生,文武兼备,演戏甚多。请他到河北艺校任教,培养戏剧人才不好吗?”
安耀光还是有些疑虑:“调浩亮到河北来,是不是再和有关部门商量商量?”
高占祥断然说:“不用了,你就去吧,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他可是一个难得的人才啊!”
安耀光到北京后,与有关单位商议调钱浩梁的事情。消息很快传开了。有人说:“河北可真够胆大的。”安耀光与钱浩梁商谈后,钱浩梁欣然同意了。
虽然答应来河北艺校工作,但是高占祥却一直没有等到钱浩梁来报到。
春节马上要到了,高占祥对安耀光说:“快要过年了,请你派两个同志带上几百元钱,带上些慰问品,到北京去看看浩亮同志,表示咱的一点心意。”
安耀光同意了:“好吧,过两天就去。”但是有人提出异议:“浩亮一直没到河北来,怎能主动去看他呢?”
高占祥大度地说:“虽然浩亮没来上班,但他已经是咱河北的人了,我们应该主动关心他。”
河北省文化厅的张处长和干事小相带了点钱和慰问品找到了钱浩梁。
原来,钱浩梁的妻子曲素英患乳腺癌住院开刀了。做手术时,刀口从腋下直至腰间,身上插着输血管、输液管、氧气管。
钱浩梁陪伴侍候着她,一家人日子过得很艰难。正当他们处于困顿之中时,没想到河北文化厅的同志到家里来探望,还送来现金和苹果、香蕉等慰问品。据曲素英后来讲,这是他们夫妻一生中最惨的时期。
“那时钱老师刚做完手术,我照顾他的同时,检查身体时,不幸发现我得了乳腺癌,已经是二期。迫在眉睫的是我必须做手术,而钱老师还一瘸一拐地没恢复呢。唯一的女儿也不在身边。那时,钱老师拄着拐杖坐公共汽车到医院去照顾我。手术出院后,我每次去检查,他都先用自行车推着我,让我像小孩儿一样坐在车上,到了公共汽车站锁上车再扶我上车。为了怕人碰我十几针的刀口,他还得用身子挡着我。哎,那段时间就别提了。”
春节刚过,钱浩梁便来到了河北艺校报到。到达后,他受到了艺校领导、师生的热烈欢迎。
在职工宿舍紧张的情况下,艺校拨给了他一间20平方米的住房,并从市里特批给了他一套液化气具。
多年来第一次被人尊称“钱老师”的钱浩梁感激异常。在欢迎会上,他激动地说:“我是个犯过错误的人,组织上既然把我安排在这儿,我要努力工作。我是唱戏的,不懂教学,在教学上没经验,希望大家多帮助。”
对于河北艺校领导的抬爱,钱浩梁投桃报李,投入到忘我的工作之中。
在艺校京剧科,钱浩梁为一批代培的四川学生“开坯子”(启蒙),并编写出了《戏曲基本造型五十功》的教材。
在给3个高年级学生教授身段和剧目课中,钱浩梁给他们排了盖(叫天)派剧目《一箭仇》、《雁荡山》。
其间,学生有任务回邯郸,他又赶到邯郸继续教学。在和艺校校长赵同兴单独谈话中,钱浩梁吐露过自己的心声:悔恨自己这样一个不懂政一一治也不热心政治的人却参了政,摔了一个大跟斗,对周总理的怀念,能回京与妻女团聚的企盼,以及重登舞台的梦想。
在河北艺校工作期间,钱浩梁兢兢业业,一丝不苟,赢得了同事和学生的尊重。
1988年河北文艺界评定技术职称,钱浩梁的高级讲师职称在河北艺校得以通过。但报到省里后,却唯独他的没被批下来。
有人把此事告诉了高占祥。高占祥明确表示:“钱浩梁的情况我了解,他的职称应该批,他的住房也应调整。他是难得的人才,要用人所长,我们要把党的政策落实到实处。”
这年国庆前夕,钱浩梁的职称解决了。钱浩梁心情非常愉快,他笑容满面,亲自做了几个菜招待前来祝贺的艺校同事。
消息传到北京家中,他的女儿钱红南抑制不住激动,给高占祥挂了个电话:“高叔叔,我们全家感激您,我们一辈子忘不了您!”
又过了一段时间,河北艺校员工要涨工资了。要不要给钱浩梁涨工资,有关的同志拿不准。
高占祥知道后说:“现在艺校的教师在涨工资,浩亮同志应当在考虑之内。”他还认为,应按照钱浩梁的业务水平和贡献,升到艺校教师最高一档。这样,钱浩梁的涨工资问题又得以解决。
【晚年再返舞台】
1988年,《中国戏剧》杂志刊登了一篇吴钢写的《浩亮近况》的文章。一位与钱浩梁23年没见面的老朋友读后,克制不住思念之情,立即前去看望他。
交谈中,那位老友萌发了给喜爱京剧的宋任穷同志写信的念头,希望能让钱浩梁重返京剧舞台。这封信经宋任穷批示后,转给了文化部。
这一年,中国戏曲学院的历届校友,为母校募集教育资金,准备于12月在北京中山公园举行3天义演,在演出阵容中列上了钱浩梁的名字。
接到通知后,钱浩梁兴奋不已。他登门求见河北省委书记李文珊申请此事。
由于宋任穷同志对有关钱浩梁演出之事已有批示,所以在李文珊呈报文化部时,文化部爽快地答应了钱浩梁参加演出的请求。
消息传出,寂静的中山公园突然喧闹起来,人们纷纷涌向音乐堂去看京戏。据说,10元一张的戏票(这是建国以来京剧的最高票价),黑市交易高达30元。
12月6日,在中山公园礼堂的后台,京剧《艳阳楼》上演。钱浩梁终于又回到梦寐以求的舞台上来了。面对着观众热情的掌声,钱浩梁的眼眶湿润了。
他心想,要是没有那些年的折腾,一直好好唱戏该多好啊。高占祥几天后见钱浩梁时说:“看来决定你登台演出是符合民心的。”
1989年元旦,同样喜爱京剧的天津市市长李一一瑞一一环,指示天津电视台邀请钱浩梁出演《艳阳楼》。
这一录像在天津电视台元旦节目中播出后,全国各地许多文艺团体和电视台纷纷请他前去演出。
在不断接到各地演出邀请时,钱浩梁仍是那么小心翼翼。出于慎重,他总向来人要当地最高一级政府的公函邀请信,对仅是团体和单位的邀请他一般都拒绝。
每次去外地演出,他都跟艺校打招呼,还严格遵照合同,每演一场就交给艺校100元钱。
同时,在每次演出前,钱浩梁手持话筒几乎都要说上这样两句话:“感谢大家还记得我。现在我为大家做汇报演出。”
由于怕涉及过去,钱浩梁演出的基本上是传统戏。但几乎每次在观众的强烈呼声中,总是要唱一段《红灯记》才能离开舞台。
对此,钱浩梁曾苦笑着私下里对朋友说:“观众有个误会,以为《红灯记》是我的代表作,其实《伐子都》才是,可是大家不认。”
从1989到1991年的3年间,钱浩梁为找回失落多年的舞台生涯,拼命地奔走四方。
1989年春,苦于没有像样的戏装,艺术上素来认真的钱浩梁不惜借款一万余元,在上海定做了戏装。
为尽快地还上这笔借款,钱浩梁更加辛劳地往返于各地舞台,而且常常在同一出戏中,先后分饰几个角色频繁上场。这种奔波严重损坏了已经年近六十岁的钱浩梁的身体。
1990年10月,钱浩梁到上海演出。尽管剧团只在《新民晚报》的中缝登了一条小小的广告,但几天之内,戏票被抢购一空。
他当时曾对观众表示,他正在艺术的全面恢复时期。钱浩梁演《群借华》一直是“一赶三”,前鲁肃、中孔明、后关羽。
1992年1月,钱浩梁应邀到济南出演《龙凤呈祥》,也是“一赶三”,前演乔玄,中演鲁肃,后演赵云。
由于过度劳累,58岁的钱浩梁突然脑溢血,倒在了舞台上。医生下的结论是:“最好的恢复也就是说不了整话,右手能拿勺(不能拿筷子),走路需别人帮忙。”
1992年底,钱浩梁被批准病退回京,结束了河北省艺术学校的教师生活。
当时病情很严重,半身瘫痪,语言能力也失去了。病休一年后,钱浩梁的身体得以恢复。
他能绕着居所步行一周,约2公里左右。他每天除遵医嘱休养外,闲时看报看电视。电视节目中他最爱看体育节目,体育节目中他最爱看拳击。京剧节目他是坚决不看,以免引起对旧日的怀念。
钱浩梁是幸运的。他的妻子曲素英和他相濡以沫,陪伴他度过了孤独的晚年。
曲素英对人曾说过这样的话:“以前别人老说,岁数大的人不就是搭帮过日子,哪还有什么爱情呀!其实不完全是这样。我们的经历其实也正是证明了爱情常在,如果没有爱情,我们哪会走过这么多艰难岁月,正是我们俩有忠贞的爱情,才使我们经受了一次又一次考验。所以,爱一个人就不要计较什么得失,我爱钱老师,所以肯为他付出一切,愿意与他同甘共苦。每当看到他这几天又进步了,我就特高兴,我也没觉得有什么委屈。”
曲素英本来是作为全国第一个演《红灯记》中李铁梅的京剧演员,原来与李少春合作。
全国汇演进入最后倒计时,有一天走台,李少春忽然发现身高1.64米的曲素英比自己高。这岂不把李玉和的高大形象给压住了?李少春让美工给自己做了一双高跟鞋,将自己的身高骤然升高了几厘米,但视觉效果仍不理想。
李少春将曲素英叫到跟前,不无遗憾地说:“小曲,咱爷俩在戏中个子总有点不协调,给你换一个高个子的爹吧,我再找个矮一点的铁梅。”
最后,李少春留下曲素英演B组,挑了花旦刘长瑜饰A组的铁梅,给自己配戏。后来李玉和由钱浩梁担任,而此时钱浩梁正在追求她,曲素英不得不退出《红灯记》剧组。
1964年他们结了婚。后来《红灯记》拍电影时,钱浩梁说服了曲素英不出演李铁梅。在以后这二十多年的风雨变迁中,曲素英实现了她对钱浩梁的承诺,从此再未踏上她挚爱的舞台。
经过超乎常人的刻苦锻炼后,钱浩梁终于在1998年开始恢复练功,并重返舞台。2000年12月16日,省会石家庄在河北艺术中心举办中国京剧名家名段演唱会,钱浩梁、曲素英作为大轴出场,先是合演了《白毛女》选段,受到八千观众的热烈欢迎。
之后,钱浩梁又演唱了《洪羊洞》、《红灯记》选段,特别是唱《红灯记》时的亮相,酷似当年,得到爆彩。唱“无产者一生奋战求解放”一段,尽管唱错了两句词,人们不仅原谅他,还报以鼓励的掌声。
2001年5月26、27日,为迎接建党80周年,袁世海、钱浩梁、高玉倩、刘长瑜、孙洪勋、谷春章等京剧名家,再度联袂复出。他们大部分都多年不登台演出了。
一个中风瘫痪年近七旬的人不但站起来了,会说话了,还能重登舞台,这不能不说是个奇迹。他们不顾高龄,以原班人马的整齐阵容在北京举行的京剧名家演唱会中,再次演出30年前原版《红灯记》中的精彩选段。
现代京剧影响了几代人,虽然产生于特定年代,但其本身在今天仍有着不衰的艺术魅力。将其中的优秀剧目和片段重新搬上舞台,是京剧艺术家和广大戏迷的愿望。
《红灯记》在所有的现代戏中影响最为巨大,当年的主要演员都年事已高,平均年龄七十多岁。袁世海86岁,钱浩梁67岁,高玉倩75岁,刘长瑜60岁,孙洪勋64岁,谷春章69岁,而且大多身体有病,大家能再次同台演出十分难得。
2004年4月17日,钱浩梁、曲素英夫妇又应“红金赣2004中国景德镇第二届中华京剧票友艺术节”的邀请,来景德镇演出。这次艺术节共举办了15场演出,有一百多位票友登台献艺,观众达八千多人,这届艺术节在全国京剧票友中引起了强烈反响,取得了轰动效应。
在闭幕式的演出中,当钱浩梁和曲素英登台时,全场气氛达到高潮。《白毛女》唱段刚落,观众席掌声雷动。应观众要求,他们又演出了京剧《红灯记》唱段,赢得了观众长时间的掌声与喝彩。
如今的钱浩梁夫妇过着半隐居的生活。他们除了与知根知底的朋友来往外,基本上闭门谢客。当街坊邻居认出衰老了的“李玉和”时,老伴曲素英会赶快掩饰说:“他只是长得像李玉和而已。”钱浩梁夫妇从不主动与人说话,别人主动搭话,他们避犹不及,恐怕别人受牵连。曲素英对前来采访的记者说:“希望30岁以上的人们忘了我们,平安度余生是我们最大的心愿。”
电影版《红灯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