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月那光阴（我们俩 5）之我们的第二故乡
我们的第二故乡
离开昌邑那天是2008年的十月底。
来不及告别，我们拉着一车行李去了荣成。
荣成距离我们的老家三百公里。这是我俩第一次离家这么远。怕父母担心，我们没有告诉他们。我打算等一切安顿好了再告诉他们。
三百公里的高速公路，我们俩回忆了在昌邑的三年。不舍得同学、朋友，我们边回忆，边流泪。
我时常想起这个场景：寒风中飘着雪花，一辆破旧的马车上，一个年迈的夫人蜷缩在车上，头上包着破旧的围巾。马老车旧，儿子佝着背，跟着老马慢走。俩人衣衫褴褛，饥肠辘辘。头顶的太阳在云层扒开一条缝隙，艰难地探出身子。路上没有行人，只有寒冷的风。
不知为啥，我想到的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一个画面。我们不知未来怎样，但只要我们都在，一切都不是问题。
高中三年，是艰难但快乐的三年。
我们相依为命，我们互为支撑。
① 一车行李和七层楼
我们到达威海后，租住的房子是个没有电梯的七楼。
我开了三个多小时的车，到那有些累了。物流公司打电话说，货已到达，我得过去接回来。我们车里还有满满一车行李。我打车去物流公司，让栋先把小的拿下来，等我回家一起拿重的。
我回来后，栋正气喘吁吁地拿最后一件。他跟我说，他拿了十六趟。也就是说，七层楼，栋往返十六趟。
我跟他上楼，屋子里整整齐齐摆放着所有物品。我从昌邑带来的十多个瓷瓶也完好无损地摆放在墙边。
那一刻，我感觉充满力量。
我的儿子长大了！
②字迹重叠的日记本和那只白色兔子
栋在高中住校，每个周五接他回家。
荣成距离老家三百公里，方言很难懂我在那里的几年，老家来人我都得给他们翻译。
学校的外地生很少。浓重的方言我们听起来都非常吃力。老师讲课也用方言栋说听上去很吃力。课下也很少有人交流，我们都非常孤独。
放假时栋带回一包不用的书本。我整理时发现一个日记本模样的本子。打开来看，我都惊呆了。
本子上密密麻麻写满字。很多字是重叠的。隐隐约约能辨认出几句：我很想家，想念老家的同学。想念姥姥姥爷。这里人说话太难懂了，我感觉很孤独。想念妈妈，不知妈妈怎么样了。我一定努力……
后来才知，每天宿舍熄灯后，这些字是栋在黑暗里写下的。字层层叠叠密密麻麻。是他在最孤独的日子里跟自己的对话。
我想到一个办法，给他买了一只白色绒布兔子。兔子很小，有三只宽，巴掌长。我跟他说把兔子放在口袋里，想家想我时就伸进手去摸摸兔子。以后的每个周末，那只白色小兔子都是黑的。我给他洗了带回，周末再带回来洗干净。
③ 我们再次聊到恋爱。
栋初中时，我们看了一部关于早恋的电影«早熟»。那次我们就约定，如果以后因为这个，遇到难解的问题一定告诉我。
中午高一时，这样的事还是发生了。
一个周五，栋班主任打电话给我。说班里有个女生托同学送礼物给栋，栋没接受，在班里就拒绝了。
接他回家的路上，我一直憋着没问。心想看他会不会主动告诉我。半路上栋只字未提，我有些憋不住了。试探着问：这一周班里有什么事情啊？
栋说，没什么事啊！
我继续开车。思忖着怎样开口。
“这周没有什么有意思的事告诉妈妈？”我小心翼翼地问。
“没什么事”。这家伙还真沉住气。
“班里有什么有意思的事，你跟妈妈分享一下呗”。老妈我继续试探。
“没什么事。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妈妈。你是不是听我老师跟你说什么了。”嗨，妈妈等的就是这个。
“嗯，是啊。老师说了一点。妈妈想听听你的说法。”嗯，还是这样聊比较好。
“妈妈，其实没什么事。我们不是当年约好了吗？我解决不了的时候我再求助你。现在我已经处理好了，所以觉得没什么可说的了。”呵，来自小男子汉的自信。
“好啊，妈妈相信你能处理好。那我能不能说说我的看法？”
“好啊，妈妈你说。”
“你看啊儿子。女孩子喜欢你没什么错，你没接受也没有问题。但是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拒绝人家，你有考虑女孩子内心的感受吗？”
“这个，倒是没多想。”小伙子的音量明显降低。
“你看啊儿子，如果你把礼物和你的想法找一个相对私密的地方跟女孩子说明白。或者你把这些用让同学送给她，总比你当着全班同学面拒绝人家感受些吧？”老妈有点“乘胜追击”的意思。
“你想啊儿子，如果是你，当众被拒绝会不会给心理留下阴影？如果对方比较脆弱，说不定能完成很大的影响。或者影响她以后对待感情的看法呢。”关键时候，妈妈讲话也是认真的。
“妈妈，我懂了。我处理得还是不太妥当。以后记得了。”哈，懂了就是好孩子。
④做他的伪球迷
栋从初中喜欢上篮球。他喜欢NBA的麦迪。他说，麦迪有35秒13分的辉煌。麦迪热爱家庭，曾为了妻子生孩子放弃一场很重要的比赛。麦迪性格内敛、低调，栋说他跟麦迪性格一样。
我托人给他买了麦迪的红色球衣。跟他一样喜欢火箭队。
去威海后，每个周末我俩会卧在沙发看篮球赛。开始我不懂，栋一边看一边给我讲解。看到精彩处，栋站起来振臂高呼。我开始看不懂，见他呐喊，也跟着鼓掌。有很多次，第四节我都在栋身后睡过去。朦胧间被他的叫好声惊醒，再跟他一起鼓掌。
栋去学校后，我会替他看球。那时没有智能手机，我需要口头播报比赛情况。我跟他说谁的精彩进球，谁的本场遗憾。有几次我没时间替他看球，就去看中央五套的体育新闻，然后再把听到的精彩时刻跟栋描述一遍，也能“蒙混过关”。
那年冬天刚到威海，我们家对面是一个消防队。路过的时候看见里面有个篮球架。我们悄悄进去，趁着人家休息的时候我给他“望风”，他去打球。后来，战士们跟我们熟悉了，跟他一起打。那时候我们也不知道几年以后，他也会穿上军装。
⑤妈妈，如果没有我
我们去荣成开始，生意没有以前好。人生地不熟，新店要养，一段时间我很焦虑。栋每次回家都会问我生意怎么样？我知道这孩子心事重，告诉他一切都好。即使不好，妈妈也有能力重新开始。
栋周末休假在店里帮忙，两天后问我，妈妈，是不是生意不好？为什么周末店里的顾客都不如你原来店里平时的人多？
我说，新店养起来需要时间。周末不好不一定平时不好。
我搪塞过去，明显感觉到栋半信半疑。
几天后，栋老师给我送来一封信。原来，班里有个活动……«给父母的一封信»。
那天，我拿着信来到海边。吹着海风看了几遍。我的栋在信里说：妈妈，我觉得这边生意不好做。我看到你总是头疼。我在想，如果你不带我会不会日子好过一些？是不是离婚后谁不带孩子更容易找到对象？你这么辛苦，是不是我拖累了你？
我流泪了。但更多的是心疼。我不愿意栋这么懂事。我盼着他长大，却害怕他这么小就背上这样的负担。我觉得需要好好跟他谈谈了。
那个周末，我们彻底谈了一次。
我说，妈妈看到你的信很感动，也很欣慰。你长大了，知道为妈妈担心了。但妈妈必须说明一点，你不是妈妈的负担。你是妈妈努力的动力。如果没有你的陪伴，妈妈不会这么幸福，也不会对未来充满信心。现在你还小，还没有工作，妈妈承认有些压力。但这点压力跟你带给妈妈的幸福没法相比。至于找对象这事，妈妈觉得时候不到。真正欣赏妈妈的人也不会因为这些而裹住脚步。你不是妈妈的负累，你是妈妈的骄傲。没有你，妈妈绝对没有这个状态，也没有这些动力。
那以后的日子，我的生意渐渐好起来。栋在学校也有了好朋友。我们都爱上这座城市。（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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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很多朋友说期待我写完我和栋的成长故事。那就写完吧，做事有始有终，也是我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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