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如歌：芍药（作者 秦潇）

勺  药

秦潇

吕楠是乡村教师，我常去她那逗留。一来地处山区，空气新鲜，随时可登山远眺；二来为心情寻找一个安宁搁处。一天，我进吕楠的宿舍，见床头墙上有幅芍药画——如果那还叫画的话。实际上只是八开白纸上用红绿颜色拼就的简要图案。不过，画仍为单调的小屋增添些许生机。

我喟叹一位乡村女秀才以此方式保留这般古朴而又固执的精神世界。她见我对陋墙上的画感兴趣，遂一本正经地问，佳作如何？我只得扪了扪鼻子不置可否。环视小屋，我还发现墙角书桌上一只罐头瓶里也插了一簇竞放开来的芍药花。

我被主人如此爱花的方式感动着，难得她有一副优良的心境。那位纤弱的小女生风风火火撞进来时，我和吕楠正在吃午饭。她见有生人，一转身想退出，被吕楠喊住才又怯怯地回来。只见她满脸的汗珠子顾不得擦就急急地将罐头瓶里的芍药花拿出来，换上手里一大簇新鲜的插进去。有一束没插稳，她又仔细地插好了，这才接过吕楠递过来的毛巾擦汗。

吕楠问她吃饭没，她飞快地瞟我一眼，说吃过了，说完就要往外跑。吕楠飞快地从抽屉里抓出一袋饼干塞给小女孩，她犹豫一下推给老师，一溜烟跑了。吕楠没追上，回来坐下来咕哝一句，小鬼头又要饿肚子。

我有些不明白，谁现在还饿肚子？吕楠说，就是我的学生小苹。小苹父亲年前折了一大笔生意，又不安分种田。母亲病歪歪卧床不起。父母早就指望小苹小学毕业回家务农或外出打工挣钱。看到小姑娘愁苦的小脸，吕楠就不是滋味，再加上小苹成绩较差，说真话，有时对她几乎不存信心。不过，小苹有长处，心地善良，感情丰富，对吕楠十分亲近，在芍药花开的季节里，每隔几天，总要从家中采来上好的捧过来，放在罐头瓶里。这孩子心性好，吕楠赞赏地向床头努了努嘴，喏，那就是她的作品。

起初吕楠压根儿就没在意性格沉闷的小苹，直到那晚小女孩将这幅芍药画摊开来，吕楠才发现她生就一双巧手。白纸上的绿叶红花原来是用布块粘上去的，每片叶子纹路、花瓣的明暗都剪裁得体。

再看芍药画，果然是线条明快，布局合理。我竟一时忘了来时的心情，对小苹用布块拼画感到好奇。小苹无钱买画笔和颜料，看到裁缝姑姑做衣剩下的布块，就用剪刀学着拼画。

吕楠感慨小苹若有较好环境或许在绘画上会有出息。这位乐天派女伴总能把将来看得好些。她真想为小苹请位美术老师，说时眼里有亮晶晶的东西一闪一闪。

未料到瘦而精明的吕楠，曾被视若“智高八斗”的吕楠，会甘心自得于一群叽叽喳喳的乡村孩童中。当年从师范院校分到山区小学她还哭过鼻子，发誓最多在此地待三年，考研考研，目标目标。如今已是一十三年也，且不惊扰，芍药开得正好。吕楠没有走出乡村小屋，其中有一个原因大概舍不得床头上的布贴画、罐头瓶中的芍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