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三下省城（三）
三下省城（三)
——节选自长篇小说《槐树院人家》
文/韩全虎
服务员接过报纸包，很是感动，指点他们说：“你们拿上些粮食到黑市上去卖吧。”
“哪里有黑市？”疤葫芦问。
服务员走出卖票室，带他们到门口，指着前面说：“朝前走，过了马路岔道口，再过两根电线杆，右拐进去有个小巷，就是黑市，有很多卖粮食和熟食的，说不定还能卖个好价钱。”临走时，疤葫芦想到没有秤，便向服务员借了一个大碗，他们按照指点，来到黑市，见这里果然聚集了不少人，有卖粮食的，有卖馒头窝头的，也有卖鸡蛋的，但都数量不多，买的卖的都在悄悄交易，流露出警惕的神色。
疤葫芦和翰祥找了一个空隙地方，把三个口袋解开摆在那里。人们看见他们的绿豆翠绿，小米金黄，莜面散发着炒香，都围了过来，打问多少钱一斤。
“不论斤，论碗。”疤葫芦指了指从饭店借来的那个碗。
“啥，论碗，论碗怎么卖？”围观者惊奇地问。
“绿豆、小米两块钱一碗，莜面一块钱一碗，和论斤一样的价钱。”疤葫芦边回答边吆喝道，“要买快买，这可是今年刚收下的新粮。”
当他吆喝着抬头四下看望时，发觉刚才问价钱的人已经匆匆走开。此时，翰祥也发现周围卖东西的人，有的正在匆忙收拾自己的东西，有的收拾好已经离开。离他们最近的一个卖鸡蛋的老妇人对他说：“快走，工商的来了！”
翰祥和疤葫芦赶紧手忙脚乱地收拾摆在地上的粮食，正当他们准备离开时，已有三四个穿着制服、皮鞋，戴着大盖帽的人来到面前，其中一个可能是当官的厉声对他们喝道：“走！拿上东西跟我们到所里去！”
“到所里做什么？”疤葫芦明知故问地问。
“不用废话，把他们带回去。”当官的边毫无余地的制止疤葫芦的问话，边指挥着其他几个人。
那几个人服从指挥，让疤葫芦和翰祥提上东西，推推搡搡地把他们带到附近的工商所。
在工商所，当官的坐在桌后的椅子上，拉开抽屉取出一张纸来，边问边写地记下了疤葫芦他们的姓名，籍贯，所带粮食品种，数量，最后说：“所带粮食按投机倒把论处，没收归公，念你们是外地人，又是初犯，就不追究责任了，你们可以走了。”
疤葫芦和翰祥一听要没收归公，顿时着急起来，齐声说道：“领导同志，我们不是投机倒把，是拿去送人的。”
“哈哈，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既然是送人的，为什么拿到黑市上去卖呢？”当官的反问他们。
“我们带的钱和粮票被人偷了，想在黑市上卖几个吃饭钱。”疤葫芦实话实说。
“谁信你们的信口胡言。”当官的不屑一顾地说道。
“同志，事情是这样的。”翰祥虽然憋着满肚子的怨气，但又不得不低声下气地把昨天到今天的整个过程说了出来。
“啊，原来是这样，你说的都是真的吗？”那个当官的半信半疑地问。
“千真万确，一字不差，我们老书记从未说过假话。”疤葫芦见那当官的有点儿同情的意思，可能有个活口儿，急忙加以解释证明。
“好，看在你们是从农村来的，是老实巴交的庄户人，今天就破例一回，把小米退给你们，其它的就不能退了。”当官的大发慈悲地说。
疤葫芦继续恳求道：“求求你了，同志，你就发发善心，好人做到底，都退给我们吧。”
“不行，已经记录在案，退你们小米，我也是先斩后奏，以后还得向局里领导请示汇报。”当官的态度坚决地说。
旁边几个工商所的人也劝疤葫芦他们说：“打击投机倒把是国家政策，刚才所长已经破例给你们大面子了，就不要让所长为难了，你们快走吧。”
疤葫芦和翰祥见再三恳求没有效果，只好在刚才所长填写的《投机倒把物品没收清单》上签了字，按了手印，准备离开。
“你们等一下。”所长又把他们叫住，并吩咐旁边一个工作人员说：“小王，他们拿上小米也不能生吃，还可能要去黑市上搞投机倒吧。你去伙房里说一下，用这些小米给他们换些馒头、窝头，吃起来也方便。”说完，让他们跟着小王到伙房去了。
疤葫芦和翰祥带着用小米从工商所伙房换来的干粮，边走边吃边商量，决定现在就到火车站，到了那里再想回家的办法。
刚到火车站，一辆北上的拉煤列车喘息着进了站，慢慢地停了下来。他们正要进候车室，见几个乞丐模样的人鬼鬼祟祟地从里面走了出来，边走边低声议论着要爬上这趟北上的运煤车。
疤葫芦听见，便套近乎地问道：“兄弟，是去北边吗？”
“去北边，你们要去就快走，快开车了。”其中一个乞丐热心地说。
“你们要去那里？”疤葫芦不放心地问。
“去忻原。”那个乞丐回答。
疤葫芦听罢，心里琢磨着，到了忻原离滹源就不远了，与其在这里干等，还不如混上这趟拉煤车先到忻原，反正走一步近一步，到了忻原再想办法吧。抬头看去，那几个乞丐已经走出很远，便一把拉上正在犹豫的翰祥说：“快走。”便随着几个乞丐绕开候车室，爬过栅栏，进了站台，再爬着车厢的铁梯爬上了一节空着的车厢。没有一袋烟的功夫，汽笛鸣响，火车徐徐开动了。
不知什么时候，火车停了下来。疤葫芦和翰祥跟着乞丐们爬下火车，绕出站台，再向汽车站走去。这时，天已经黑了下来，到了汽车站，一打听，这里没有回滹源的班车。他们只好进了候车室，坐在凳子上吃了几口干粮，便前仰后合地打起盹来，不久便摇摇晃晃地进入了梦乡。
当他们被嘈杂的人声吵醒时，天已大明，人们已经在排队买票了。身无分文的他们只好走出候车室，看看有没有顺车可以搭上。正在此时，一辆拉货卡车停在汽车站外的马路上，疤葫芦上前一看，车门上喷得字正是本县运输公司的汽车，便上前和坐在驾驶室里的司机求情，把他们捎回滹源，司机却冷冷地回答说：“不能捎。”
疤葫芦恳求再三，司机都不答应。疤葫芦别无他法，只好愤愤离开，边走边发泄地说：“哼，不捎算㞗了，不捎我也有办法。”
司机听见疤葫芦说有办法，觉得好笑，把他叫回来问：“你有什么办法？”
疤葫芦没好气地回答：“你不捎还能治住人，我步走也能走回去。”
司机被疤葫芦的话逗乐了，说道：“看你也是个说大话逮鸡巴的家伙，我就捎㞗上你吧。”
疤葫芦听说，连忙道谢，并把翰祥吆喝过来，正要往车厢上爬时，司机又发了一步善心，说道：“小轿里就我一个人，你们坐㞗进来吧。”
疤葫芦和翰祥坐进小轿，又是一番感谢。汽车一路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半后晌时，终于到了县城。（未完待续）
文字编辑：王志秀 图文编辑：侯常新